花祭
(一)
有人说当满山的杜鹃花开,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夏鹃相信这种说法,她知道丘比特之箭射中了自己,拨动了她萌动的心扉,让她彻底坠入爱河。
她在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那是她内心勾勒了千万遍的幸福景象,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他会如期而至,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表白。
可是让她失望了,那天整天都在下着雨,天地之间弥漫着灰褐色的雾气,远山幽暗诡谲,如同她抑郁不安的心情,这一天他终归没有出现。
不意间备受煎熬过了两个月,已是六月底,再过不久,他们将天各一方,从此相别。三年的光阴自此将成为绚丽而神伤的记忆,那些快乐而美好的情景,只能无奈地暗藏心底,直到不知道哪一天被彻底遗忘。
迎着落日余晖远远望去,青碧的山间苍翠欲滴,夕阳映红了她的脸,她转而凝视房前的几株栀子花,栀子花开了一树又一树,幽馥如玉、香清影寒,如同倚靠在木楼上的夏鹃,愁眉难展、顾影自怜。
夏鹃是四月出生的,十九年前的那一天,她的父亲正是听着屋子里降生女婴的哭声,看见了远处的红杜鹃,于是就给她取名叫杜鹃。
夏鹃长大了,得知传说中的杜鹃花是布谷鸟口里流出的鲜血化成的,夏鹃认为鲜血淋漓太过悲伤沉重,就开始厌恶这个名字,以后她就改了。
她不喜欢浓烈的杜鹃花,她转而喜欢清雅芬芳的栀子花,白色的栀子花坚强高雅,象征永恒的爱和约定。
想到父亲,夏鹃脑海里呈现的那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正是父亲的样子。父亲夏林生还没有夏鹃身材高,长得白皙秀气,奶奶说他家林生胆小怕事、柔弱文静,前世今生都应该是个女孩子,后来投胎投错了,变成了男儿身。
夏鹃认可了奶奶的说法,父亲做什么都是缩手缩脚、磨磨蹭蹭的,照爷爷的说法,他那是田里头的螺蛳,天生移动速度较慢。不止是行动慢,说话也慢,而且温言细语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夏鹃还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仿佛就不会长胡子,同时走路的时候一不注意还将手指比成“兰花指”的样子,他这样严重女性化倾向,所以被人家叫了个“大姑娘”的外号。
父亲在外地务工,年一过就急不可耐出去了,这次走的是广西。夏鹃父亲是和她堂哥一起出去的,在那边工地上干活,据说在开挖高速路和那些高楼的基坑。
前头夏鹃高考刚结束就给他打电话,她父亲夏林生说最迟六月底七月初回来,只有结账完了转场到另外的工地才有机会抽空回来,也只能等到结账完了才有钱回来。
就在今天早上,夏鹃的同学郑南雁打来电话,说分数下来了,夏鹃考得很好,比那个学霸周雪峰还要考得好,恐怕要超过一本录取分数线很多。
夏鹃多么希望父亲能尽快返回来啊!那样的话,父亲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一些。
夏鹃并没有对这个消息特别兴奋,她考试的时候就清楚,这一次的各科题型对了路子,她每一个题都做得很好。她甚至对这次的考试成绩多少有一点不满意,夏鹃本以为分数还要更高。
她于是对着郑南雁如此说了,那边惊奇得骂了脏话,郑南雁对夏鹃说道:“妈的,你这样都还不满意,要是像姑奶奶这点可怜巴巴的分数,老子无颜见父母大人,只好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