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点过分了……”
“过分?她老妈是狐狸精,跟有钱男人跑了!她爸有个小老婆!她外婆是捡垃圾的!你们闻闻她身上,臭不臭?”
“真的?天呐,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臭……”
“哈哈哈~”
阿萤习惯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能对各种嘲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阿萤话越来越少了,她发现在她的世界里不值一提的东西,别人都有,比如父爱,比如母爱……
阿萤开始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想到田妹说的,考大学!她想离开这个破地方,离开这首打油诗,离开这些无聊的人,可她又不想离开田妹……
“陈萤萤,作业给我抄一下。”
“你没听到吗?王丹让你把作业给她抄一下!”
“装什么深沉!没妈的东西!”
阿萤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田妹的话“以后被欺负了要反抗……”
“嘭!”阿萤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朝地上砸去,大声吼道:“你们够了啊!有意思吗!”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随即是哄堂大笑“哈哈哈~她生气了~”
阿萤红着眼,捡起地上的陶杯碎片,对着手腕割了下,瞬间鲜血直流……
“啊~~”教室里瞬间乱作一团,阿萤笑了笑,径直走出教室……
“陈萤萤,你家长呢?”
“我没有家长。”
“校方现在怀疑你心理有问题,你把你家长叫来。”
坐在办公室里,对面是班主任和校长,阿萤看了看随意包扎的手腕,说:“是他们欺负我……”
班主任冷笑一声:“陈萤萤啊!你平时不和大家一起玩儿也就算了,你成绩好,我不想管你。但今天!你自己砸碎杯子恐吓别的同学!然后割伤自己!教室里的同学都看见了!你还撒谎!”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没家长。”
“那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去反省!等你愿意让你家长出面了再回来找我说!”班主任说完,夺门而去。
走出办公室,阿萤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对一个烫着泡面卷,戴着金项链的女人点头哈腰的班主任,那女人边上站着同班的王丹……
初二的第一个学期,阿萤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回古镇的大巴车。
“陈萤萤?你咋回来了?”田妹看着葡萄架下的阿萤疑惑的问道。
“外婆,我想你了,我有点累……”阿萤说着开始嚎啕大哭。
田妹有些不知所措,走上前去把阿萤搂在怀里,摸着阿萤的脑袋:“没事了,给我讲咋个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萤一句话也没说,放声大哭,那是她从小到大,在田妹面前哭得最狠的一次。再后来的日子,她哭得更狠的时候,田妹再也看不到了……
……
“痛不痛?”
“有点痛……”
“你憨啊!你割自家做啥子!你割她噻!”
“割坏了要赔钱……”
“憨包……”
田妹没问过阿萤什么时候回学校,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照料着西瓜田,阿萤就在家里负责做饭。
那年的雨水特别多,田妹好像生病了,每天晚上咳得特别厉害,阿萤说:“我们去看医生。”
田妹摆了摆手:“看啥子医生哦,我自己去挖两棵药煮水喝,还好得快些。”
阿萤劝不动田妹,在傍晚的时候跑去诊所开了些感冒药。
“都快放暑假了哦,你打算咋个办嘛?”田妹看着在家待了十多天的阿萤,忍不住问道。
“那就等放完暑假再讲嘛,我一直都在看书勒,不耽误。”阿萤在择菜,头也不抬的说。
田妹没再追问,扛起锄头出了门,阿萤大喊:“你去哪儿哦?天都快黑了!我准备做饭了!”
田妹没回头:“看勒个天要下大雨哦!我去地头理哈排水沟,要不然把我瓜淹烂咯!过段时间还要卖瓜!”
阿萤端着菜盆大声喊:“早点回来吃晚饭!”
那年的夏天格外闷热,瓢盆大雨说来就来,厨房里的阿萤坐在灶台前烧着火,锅里炖着猪蹄,田妹说,吃啥补啥!
雨越下越大,大到厨房里的阿萤已经看不清楚院门了。田妹迟迟不见踪影,阿萤开始心慌,坐立不安。穿了件雨衣,拿了手电筒就冲进了雨里,一路小跑到瓜地边上的小棚子里,:“外婆!外婆~”
没有任何回应。阿萤慌了神,:“外婆~外婆~”
雨越下越大,雨声掩盖了阿萤的呼喊声,看着一望无际的西瓜地,阿萤转身冲进地里:“外婆!外婆~”
“轰隆~”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远处的西瓜地,空无一人……
“额……额……”西瓜地边上的沟里传来呻吟声,阿萤脱了雨衣帽子细听“额……额……”
“外婆!外婆~”阿萤晃了晃闪烁的手电,往沟里照了照,田妹躺在沟底,不知是伤了那,雨水冲刷着血液,顺着水沟往下流……
阿萤毫不犹豫的跳进了一米多深的水沟里,淋了雨的手电筒也在此时熄灭了……
“外婆!外婆!哪儿痛?”阿萤带着哭腔抱起躺在地上的田妹。
“额……额……”田妹只发出了呻吟声,阿萤脱下雨衣,盖在田妹身上,双膝跪地,拽着田妹的手,试图把田妹背起来:“外婆!外婆!你抓起我!我背你回家!外婆,你乖嘛!我背你回家……”
“额……额……”田妹依旧只发出了呻吟声,“轰隆~”又一个闪电照亮了天空,阿萤回过头去看了看田妹,带着哭腔:“外婆,咋办嘛!你给我讲咋办嘛!你抓起我嘛!我背你回家!外婆……”
“救命啊!有没得人啊!帮帮我!救命!……”阿萤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眼泪不停的流,她能感觉到田妹的身体好凉啊……
阿萤的伤口裂开了,白色的纱布变成了红色,她跪在地上抱起田妹,用尽了力气往上托,田妹依旧只能发出“额……额……”的呻吟声。阿萤的伤口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终于把田妹举到了沟外,阿萤拽着沟边的草往外爬,爬到田妹身边:“外婆!外婆你不要怕哈!我带你回家!没事哈!没事……”
阿萤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掉在田妹的脸上,田妹张开口依旧是“额……额……”的声音,阿萤的手腕还在流血,她只好咬着牙,半抱半拖着田妹缓缓向瓜地边上的小棚子移动。
田妹身上很凉,阿萤在棚子里找了所有能盖的东西都往田妹身上搭,没有了雨水的冲刷,阿萤看清了田妹受伤的位置,额头在往外冒血。阿萤的眼泪一直流,找了好多东西搭在田妹身上:“外婆,你等我哈!我回去喊人!我回去喊人过来背你,外婆,我背不动你啊!我手好痛啊,外婆,我背不动你,你等我哈……”
“额……额……”田妹努力睁开眼,发出了呻吟声。阿萤脱下外套拧干,擦了擦田妹的伤口,:“等我哦,我马上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轰隆~”一个接一个的闪电照亮了阿萤回家的路,阿萤擦拭着眼里的雾,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路狂奔……
“咚咚咚~”阿萤停在一户人家前,用力拍打着院门:“表叔!表叔!开门啊!救救我外婆!表叔!!”
阿萤带着人跑回小棚子里,一路摔了很多次,连滚带爬回到了小棚子里……
田妹身上很冷,也不呻吟了,手里拽着阿萤的外套……
来人把外婆背了回去,一路上阿萤的腿都是软的,她知道,田妹走了……
十四岁的阿萤以为拼了命的奔跑就能救回田妹,再后来的日子里她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情是拼了命都改变不了的。
阿萤发了一场高烧,睡了特别久的一觉,醒来的时候,院子里都是人。她走出房间,看到了舅舅,舅妈,看到了久违的母亲……
堂屋里挂着白幡,阿萤有些恍惚,她好像做了场梦,又好像这场梦还没醒,院子里的人都看着她,母亲红着眼走上前摸了摸她脑袋:“阿萤……”
她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别碰我!”
阿萤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元宝,机械性的往火盆里扔,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的眼泪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流光了。
出殡那天,阿萤走在送葬的人群里。
路过小河……
路过瓜地……
把田妹送到了远处的山岗上,把她留在了那里……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田妹的声音“陈萤萤!你是不是皮子痒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
葬礼过后,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净,人走茶凉……
阿萤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锅里炖的猪蹄呢?
跑进厨房,看到放在灶台边上还没来得及开封的感冒药,打开锅盖,锅里一坨坨黑黢黢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阿萤抓了一块往嘴里塞,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阿萤,妈妈帮你办好了转学手续,等暑假结束了,妈妈就来接你,带你去广陵上学。”阿萤突然想起母亲离开前说的话,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了背篓和推车就往外跑,她要帮外婆把这批瓜卖了……
西瓜地里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试图背起一背篓的西瓜,跪在地上借着力,好不容易站了起来,阿萤颤颤巍巍的双腿抖得像筛子,咬着牙朝马路边上的推车走去,“啪~”一声,背篓带子断了,背篓里的西瓜滚落一地,有的当场就摔了个稀巴烂,红色的西瓜汁流了一地,个别顽强的顺着马路又滚回了瓜地里,阿萤一把摘下头上的草帽,唉了口气,坐在田埂上,望了望远方的山岗,低声叫:“外婆……外婆……”
“外婆~外婆!!!”突如其来的呐喊,林子里的鸟儿惊的拍着翅膀四处逃散。
七月的古镇,风和日暄,阿萤坐在田埂上,埋头痛哭,身后是碎了一地的西瓜……
微风轻起,扬起了地里的蒲公英。蒲公英撑着小伞,随风而动,飞啊飞~朝远处的山岗飘去,山岗上外婆的墓碑朝着西瓜地的方向,永远的守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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