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本王一直很奇怪,第一次见面,国师唤本王小叔叔,那亲昵模样就好像和本王相识多年,可就那一次,那一次之后乃至这四年来,国师对本王,却始终保持一个退避三舍,岌岌可危的姿态。”
江翰栖对唐子携从来都不是很客气。
唐子携并未有何不悦,他依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漠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师鲜与本王接触,国师的母亲,可是当朝长公主。汝又是国师,又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备受皇上宠爱。本王就想问问,国师应当是太子那边的,巴不得本王出什么好歹,现在却来劝本王别入朝堂,在皇上面前失了分寸。国师此举,本王有些看不懂。究竟,汝,意欲何为?”
“……”唐子携被江翰栖这番疑问噎住,半天憋不出一句来。
江翰栖见他不说话,甩下一个冰冷的眼神,转身就走,留下唐子携一人在偏殿发愣。
是啊,他早就,忘记子携了。
四年前,江翰栖班师回朝的第一天,唐子携就去了侯爵府寻他,到那时才得知,江翰栖早已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父亲,母亲,小姑姑,还有弟弟妹妹们,他全部都忘了,包括他们在南安城一起长大一起生活过的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喊着江翰栖小叔叔,可他的小叔叔确用异常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当时那冰冷阴鹜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那时,他问自己:“汝是何人?”
那一句冰凉的问候,仿佛击溃了自己苦苦支撑十年的希望。
侯爵府新上任的管家告诉唐子携:“当年小的年幼,只记得老将军当初把少爷从南安城带回来时,少爷仿佛失了心智般,每日坐在院子里,看着太阳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接连数日,少爷不说话,不吃饭,水也不喝,就与一具行尸一般,断了生气。”
“眼看少爷身子一日比一日瘦弱,整个人就快剩下一副皮相骨头了,老爷看不下去,喂他喝了一种草药,让他忘去所有。
“可是不到一个月,老爷逝世,少爷临危受命,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剩余的四十万江家军上阵杀敌。少爷一去数年,回来以后宛如变了一个人,脾性暴戾无常,动不动,就要剁人喂狗。”
“侯爵府养了十几只恶犬,天天食人肉,谁惹他不快就是扔进狗圈喂狗,就连小的也被少爷这般呵斥过,如今少爷封了王爷,愈发无法无天了,若是他日官场上,吾家少爷于国师大人有何摩擦,还望大人海涵,不与吾家少爷计较。”
唐子携见他再也记不起自己,伤心欲绝之下,去找了母亲求助。
母亲却闭门不见,反写信警告他:“莫要再提及当年任何事情,包括和他相识数年之事,他既已忘却,便是命中注定。既与他无缘,便全心投入国师一职,莫要忘记,吾等能活着,都是汝的父亲,付出了性命换来的。”
“付出性命?难道不是母亲在父亲的吃食里下毒,害父亲死于非命吗?”
唐子携曾为父亲之死,与长公主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但也因为毫无对策,最后只能才断了和江翰栖相认的念头,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国师。
十四年前云阳龙氏灭族惨案发生时,王子携才九岁,如今已是二十三的唐子携,换了姓氏,改了族谱,早已不是云阳龙氏的人。
而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的他,现今还是孤身一人,因为生个眉清目秀,平时上门谈亲的人不在少数,他却只是摇头,国事繁忙,无心忧虑终身大事。
但却无人知晓,他心底有人,而那个人,早已忘了他。
唐子携这边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事事亲力亲为为,是得了个劳心劳民的好名声,倒是江翰栖却日日泡在青楼酒馆,把他那大英雄的名声给磨得不成气候。
怕他今日是来闹事的,才急急忙忙就在殿前,把他拦下,想着好好劝说一番,却被他这番话,噎的不知作何反应,唐子携叹了口气,无奈只能作罢,随机应变罢!
朝堂上,江翰栖一没闹腾,二没发言,无人知晓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何在太子册立之后,就离开了青楼,开始入朝堂,正经的做个在朝为官的大将军了?
而朝堂上的江翰栖本人,正在神游天外!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掌印太监的鸭公嗓子在高堂上传来,江翰栖才回过神来,朝会已经开始了。
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朝堂真不是人呆的,一堆老腐朽这么能说,一堆的废话,以后还是别来了,乖乖上朝还要被叽叽歪歪。
“啊哈~”
昨晚没睡好的江翰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正当朝上鸦雀无声时,江翰栖以为今日无事,可以退朝了。
在他准备撤退时,一个老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老臣有事启奏!”
说话的人是一位两鬓苍白的白发老翁,此人是龙唐当朝丞相,蒋雨舟。
皇帝坐在龙椅上老态龙钟的样子,明明才五十六岁的年纪却比同龄人多了几道皱纹,多了几丝老态。
蒋雨舟还没开口,皇帝就有些不耐烦:“丞相都八十高龄了,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
皇帝还没说完,蒋雨舟厉声打断:“陛下!至今日龙唐已天灾连月,本应是六月雨季,却滴雨未落。西北方大旱数月,从而引发蝗灾,龙唐本就属于北方,开荒种田的百姓更是少数,如今吾朝万亩良田,颗粒无收,西面多少城池饿殍遍野。臣向陛下请旨,请陛下开仓放粮,解救灾民!”
“朕知道爱卿忧国忧民,可是这开仓放粮不是小事。”
皇帝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明显不想放钱救灾,众人都听出来了,可偏偏就蒋雨舟不怕死。
“臣愿为陛下分忧,自请前往灾区!还请陛下开国库赈灾,开粮仓救济灾民!”蒋雨舟说完,跪地叩拜,颇有拿不到旨意不起身的意思。
皇帝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他就是不想要掏那么多钱去赈灾,可这老不死的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雨舟见他不搭不理,跪的腿酸了,直接就趴在地上闭目养神了。
见他不起身,皇帝突然不做声了,当君主的不出声,众臣也不敢出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太子唐东临站了出来,向皇帝请旨意:“陛下,臣愿意捐出一年俸禄,救济被此次灾祸殃及的百姓。”
见有台阶下,皇帝顿时松了紧皱的眉头,高声道:“丞相这下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