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头把烟斗往鞋底盖熄了火。
咔咔两下,又砸出烟灰来。
老头两手垮在膝盖上,侧眼说:“就是这烟屎跟我,都比跟你这鳖孙亲!”
“也知道回家!”
老头是真的气。孙子就这么一个,爹妈去世不回来?能像话嘛!
秦泽的爷爷叫秦伯啸,1880光绪年间生人。
老童生,读过点书经。
原来家里是开棺材铺的,后来家道中落。
到民国时,他就到了昌萍给死人殓容。
劳碌半辈子,建国前是富农。
建国土改,交了出租的土地换了些钱粮,只留了自耕的土地和其他财物。
事情是三年前秦泽回来办的。
阳火旺,脾气大,村里的人尤其是分了土地的,都很是畏惧和敬重他。
就是鬼话说得多了,人话多是劈头盖脸的骂。
秦泽没好气一笑:“爷爷,我是鳖孙,您老岂不是鳖本尊。”
“嘿!”秦老头张目直瞪,抬着烟斗要打。
秦泽忙抬出闺女来,“小雯,快,叫太爷爷。”
秦老头顿时一愣,又是疑又是喜,“当,当真?”
毕竟是隔代亲,儿子没了朝孙子横,曾孙来了,老头还得给脸。
见秦泽点头,秦伯啸紧锁的眉头开了窍。
小秦雯本来还有些怕,但一看秦老头的笑,小姑娘就舒心了许多,她糯糯喊道:“太爷爷好!”
“诶!哟哟,好,好!”老秦头顿时就笑开了花,虽说有些拘束和不自然,簇成了一朵中秋老菊。
都说人越老就越活回去了,鳖本尊这事就让老头抛到了脑后。
“叫什么?”
秦泽笑道:“秦雯,雨字头的雯。”
“好好!”秦伯啸连连点头,佝偻着背,往屋里小跑着喊道:“死老太,快出来!瞧瞧你曾孙嘞!”
屋里头,晃悠悠走出个小老太,手里一左一右牵着俩孩子。
秦泽笑道:“奶奶。光复和光霞也长大不少啊。”
周光复是大外甥,今年五岁,妹妹光霞四岁。
两年前,孩子是见过秦泽这个舅舅的。
周光复迟疑的喊了声,妹妹光霞便也跟着喊了。
小老太见真是秦泽回家,眼睛一红,松了一手就抹着眼。
“哎哟,你个浑小子也知道回来了。想死我这当姥姥的!”
秦泽笑笑走了过去,对闺女道:“小雯,叫太奶奶。”
“太奶奶好!”小秦雯脆生生喊道。
“诶诶!”
秦泽一边把闺女放下,蹲身对小雯道:“这是你光复哥哥,这是你光霞姐姐。”
“哥哥好!姐姐好!”小秦雯灿烂笑道。
丫头其实还有点怕生,但是有秦泽在,她就不那么怕了。
何况,粑粑也说,这些都是家人。
秦泽拿出行李带的玩具和连环画。
“来,光复拿着,带两个妹妹先进屋玩。”
孩子拿上玩具和连环画,兴高采烈先进了屋。
姐姐秦菲也懂教育孩子,秦泽对俩外甥是放心的,不怕玩得胡闹过火。
奶奶吴凤霞是个唠叨人,也藏不住事。
她看了眼孩子,又瘪嘴朝秦泽问:“闺女啊?”
秦伯啸倒是不乐意起来,“闺女怎么着?现在都新社会了!”
“不想想这回来京城,还是你孙女在照顾着。”
吴凤霞一白眼,“我也没说什么!死老头净跟我呛嘴。”
秦伯啸连连摆手说:“走,走,别晾着,进屋。”
“诶?那孩子她妈呢?”吴凤霞转头追问道。
秦泽无奈笑道:“在找。”
老太太一惊一乍道:“再找?哎哟喂!好事歹事都给家里来个信啊。”
“哎!算了算了,回来就好!”
一家人进了门。
秦泽四处看了看。
家里是爹妈留下的两间屋,都是六十平带俩房间的。
房子紧挨着,中间打通开了扇门。
姐姐秦菲住左边的一间,爷爷奶奶也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