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瘦弱的沉友和上次见面并无两样。</p>
还是宁静澹雅,嘴角含笑,身着浅蓝色衫,头戴方巾的模样。</p>
只是胡须比之前又长了些许,已经盖住了人中,下巴上的胡须也更为浓密。</p>
见到徐臻到来,当即快步相迎,面色笑意渐浓,拱手道:“见过君侯!今日到来,特意前来贺喜君侯生擒吕布,声名大涨!”</p>
徐臻背手点头,“嗯。”</p>
“来吧。”</p>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p>
请沉友到正堂入座。</p>
此刻,正是入夜时候,也已经无甚琐事了。</p>
“呃,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先生若是有事,直接说便是。”</p>
徐臻言简意赅。</p>
因为还有一个时辰,他要去回府邸,准备安睡。</p>
明日早起练兵。</p>
每日都是如此。</p>
沉友愣了片刻。</p>
不过想起当年这位君侯一直是如此,那时在庐江所见,都是忙碌无空闲,现在还能有一个时辰与自己商谈。</p>
真是给面子。</p>
“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p>
沉友当即拱手。</p>
对外面站着的人招了招手。</p>
很快十二名侍从抬了四个箱子,四挑酒担进来。</p>
一个酒担,前后共有八坛美酒,还有泥土土渍在上附着,一共十六坛。</p>
而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金饼。</p>
沉友站起身走到面前来,对徐臻的拱手而下,面含微笑,道:“这是我家主公,托我带来的贺礼。”</p>
“此乃是恭贺君侯立功所用,并无他意,还请君侯笑纳。”</p>
徐臻的脸色顿时一黑。</p>
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箱子,金晃晃的,眼睛都快闪到了。</p>
四箱,不知有多重。</p>
这么多金子,换成铜铁不知多少。</p>
这可都是金饼……</p>
若是在五铢钱当年还没被董卓改为铸造小币的时候,怕是足足值数千万钱。</p>
还有十六坛美酒,这些酒恐怕来历也不简单。</p>
“这酒,是当年老主公埋下的,自黄巾那一年所埋。”</p>
果然,徐臻心中暗暗心惊。</p>
还特么的是八四年的酒。</p>
虽然是一八四年。</p>
“有心了。”</p>
徐臻慢慢的走了出来,但脸上始终不见笑容。</p>
沉友也不知他怎么了,只是以为徐臻可能被惊到了。</p>
虽然风评听闻他从不收礼,但也有可能是礼数还不够,送的东西并不是如何珍贵。</p>
这上了数量,任何人都很难拒绝的。</p>
而且又不是求他办事。</p>
即便是有所求,那也没有超出徐臻能力范围之外,无非是向天子请一份功绩罢了。</p>
扬州刺史还是曹昂,九江太守还是徐臻。</p>
只是让天子,封一个县侯。</p>
让我家主公得实邑,封在家乡江东,如此便更好提升地位,在士族之中彰显声名。</p>
又有何难,以他徐君侯的功绩,就是一句话的事。</p>
“好东西啊。”</p>
徐臻喃喃自语,金黄的光华照耀在他的脸上。</p>
诸葛亮紧随其后,同样也被晃得生疼,也跟着上前去。</p>
“这么大的金饼,即便我是君侯,也可享荣华富贵多年了。”</p>
“不错!”沉友顿时欺近一步,“君侯若是笑纳,江东也绝不会要求君侯做什么,这只是我家主公想和君侯结交为友罢了。”</p>
“哈哈哈!”</p>
徐臻站在四箱金饼之前。</p>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痛。</p>
这些钱收了,廉洁就结束了。</p>
这种品质按十年计,自己连第一个十年都没到。</p>
能有什么奖励?</p>
现在已经六年不曾有任何收受礼物之行,怎能因此荒废!</p>
徐臻面无表情,上前一脚踢在了其中一箱上,力气之大令人咋舌,直接一脚踹飞了出去。</p>
箱子砸在了门槛上,哗啦啦又倒了不少珠宝出来。</p>
徐臻远处一看心里又是一颤!</p>
愤恨道:“就用这个考验太守!?啊?!”</p>
沉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p>
徐臻转身怒视着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去!”</p>
“不就是天子诏书的事情吗?”</p>
“我给他去说便是!”</p>
“这些年孙伯符扫曲阿、柴桑、建业之贼寇,令百姓安置,水上不跑水贼,陆上不停山贼,我听闻连那位勇勐狡诈的锦帆贼也同样被蛰伏,东来人太史慈钦佩其人品,入其军中为将。”</p>
“江东子弟英豪多聚,孙伯符虽未君侯,却是承袭其父,我上表天子,请求主公拜为征南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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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是当即便可,四征早已废除,当今诸将皆为杂号,若是重置还需年岁恢复旧制。”</p>
“当真?!”</p>
沉友没想到徐臻居然这么直接了当。</p>
“君侯,是在下鲁莽!在下真不知君侯如此冰清玉洁,用这些财物玷污了君侯之名节!”</p>
他当即匍匐在地,低首表示震颤,同时口中接着说道:“还请君侯治罪,只是沉友斗胆,请君侯定要循方才之言!”</p>
“我江东上下,定然感念君侯之恩德!”</p>
“此事本不是我在做,乃是曹氏大公子子脩。”</p>
徐臻沉声而言,重新走回了位置上,看都不看那些金银珠宝一眼,金刀阔马,身形如松。</p>
让身旁的诸葛亮、典韦、赵云几人都是满脸崇敬。</p>
他当真,面对千万财物,一眼都不会高看!</p>
沉友满脸是汗,被徐臻雄风所震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又是惭愧又是不低微。</p>
此时反倒是自己成了促狭小人,一时间不敢多言,只能听徐臻继续言说。</p>
“而子脩,乃是扬州刺史,你可知此位是何意?”</p>
“沉友不敢妄自揣测!此意乃是令君侯与大公子精诚合作,安定扬州淮南!”</p>
“不错!”徐臻当堂而喝,“你既知晓,那便更加不该以财物来赠我,如此岂不是令我与子脩内中生乱,互有嫌隙吗?!”</p>
“在下该死!”</p>
沉友心里一紧,这,这……</p>
这脾气太大了。</p>
此人是真的宁死也不会毁其节也!</p>
当真大丈夫,光明磊落。</p>
“请君侯恕罪!”</p>
“好,沉友!我只当你不知者不罪!从今往后,至少十年内,不可再与财物赠我!”</p>
沉友愣了一下,十年之后呢?</p>
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p>
会不会另有深意?!</p>
难道十年之内,曹氏要南下江东?!</p>
否则,人之名节岂会用年岁来设限?!</p>
“喏!”</p>
沉友心里多思,但是却也不敢开口去问,只能自己揣测。</p>
但这徐臻的心思他是一点也摸不着,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帮还是不帮。</p>
说得我心里好生乱!</p>
徐臻此时沉声道:“此前乃是子脩上奏天子,封赏孙伯符。”</p>
“既然伯符不满意,那我若是再上奏,岂非是驳了曹昂的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