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紧了紧手中的大斧，盯紧了其中一个骑士，光是眼神气势，根根钢针般的浓密胡须，令他不敢妄动。</p>
“来！你们爷爷俺早已不要这命，再来让俺拉一个垫背的好儿孙！”</p>
典韦勐喝几句，让战马都后退数步，曹昂此时在典韦身后，与安民一起步步后退，左右宿卫警惕周围。</p>
但身后依旧是一片坦途平原，驰道之上不见战马来援，这一条路不知要走多少里才能有山林藏身。</p>
这时，他们瞥见城门楼上逐渐有守卫奔跑而上，从军械库内再搬出弓箭，准备用箭雨来解决这十几人。</p>
不过此时，豹骑轻盈的战马奔腾声却已经传到了典韦的耳朵内，自东门沿城边而走，豹骑踏出尘烟四起，举火在黑夜之中奔来。</p>
宛若一把利箭直插这些张绣追兵，为首的乃是当处作战时和典韦有不少交情的闵岳，此时一只脚在战马马镫上死死踩住，另一只脚勾住了马肚子。</p>
整个人歪斜了出来，却在半空中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姿态，一箭自身前人缝中射出来，休地，射在了其中宛城骑兵的战马腰侧。</p>
导致此马直接吃痛歪倒，撞倒了身旁的骑士，造成一片混乱。</p>
趁着这个当口，豹骑的阵列之中，善射者直接上到近前，靠近距离之后骑射向追兵军阵。</p>
破军之后，豹骑拉人上马，两人一骑将人带走。</p>
此时胡车儿领兵追出，知晓战马负重定然不可能走远，自己只要轻骑去追，一定能追上。</p>
结果他追出去十里地，眼看再走数里就必然可以追上，直接遇到了于禁。</p>
于禁的兵马一直在赶路，没有丝毫犹豫。</p>
即便这命令并非是主公所下，但他相信曹纯不会随意传令，而且虎豹骑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连曹纯都亲自在战场。</p>
主公必然有难。</p>
是以其余将军行军较慢，他却是不要营地，喝令麾下兄弟只穿戴轻甲，骑兵先行而来，总算是一千余骑兵迎头撞上了胡车儿的兵马。</p>
当即混战不休。</p>
在乱战之中，典韦从一位副将手中拿到了趁手的精铁斧戟，在乱军中夹着马背杀入进去，开一条血路将胡车儿噼倒在血泊内。</p>
于是张绣兵马心惊胆战，被典韦所威慑。</p>
追兵退去。</p>
……</p>
天蒙蒙亮的时候。</p>
曹操从小道回到了淯水之畔的军营之中。</p>
程昱和十几名宿卫搀扶着，带曹操在大门之前休息。</p>
此时曹操大口喘息，目光呆滞，死死的盯着地面，似乎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p>
过了许久，他忽然拍地大哭，痛哭之声令人动容，“典韦休矣！</p>
昂儿休矣！”</p>
“主公！</p>
”</p>
“主公无恙，何故大哭？”</p>
“主公啊，我们已经回来了，身后并没有追兵。”</p>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曹操是被此遭险些身死而惊吓过度，情绪濒临崩溃，所以才失态痛苦。</p>
败逃的兵马，还有营内驻守的军士、将校都听见了哭声，走来相劝，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人人心中都有悲痛。</p>
此次当真是大败也，自兖州除贼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p>
而且以往都是己方兵马在少数，却可杀得那些拥兵数万的敌将漫山遍野的跑，如今兵力倍于张绣，却差一点连主公都身死。</p>
何其悲哀。</p>
“我哭典韦啊！</p>
！典韦为我当千军追逐，只怕是早已被马匹所踏！”</p>
“昂儿孝义令我感动，安民无惧生死颇有气节，但我唯哭典韦，他为我身挡张绣之军！如此刚烈之人，我终究不可再见矣！</p>
”</p>
“典韦悍勇，当世无双也！如今不知可还能活！”</p>
这一痛呼，当场叫所有将士心中稍有安慰，此战曹军被张绣突袭，曹军或许是败了，但典将没败。</p>
无愧于天地也。</p>
“主公，只要您还在，我们就没有败，等回到许都，再为其封赏，以安军心！”</p>
程昱拱手而下，看曹操哭得撕心裂肺，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p>
但此时程仲德心里还明白一件事，司空如此哭，实际上不光全是在缅怀心痛典韦，有可能还觉得回去之后不知如何面对执金吾。</p>
若是没记错的话，君侯在出征之前，就已经叮咛嘱咐了不知多少人。</p>
最终居然还是没防住。</p>
“仲德，我出千金，寻刺探为我带回典韦尸首！</p>
我要厚葬之！”</p>
“子脩，安民都尽皆要尸首安葬，绝不能让勐士心寒！”</p>
“典韦救了我性命，我要向天子请求追封为爵！”</p>
“我心甚痛！典韦何在啊！”</p>
曹操仰面痛哭，在场者无不动容，心绪虽复杂，但却不至于颓败。</p>
只想着这一战，典将可谓真正能名垂千古了。</p>
一人独挡千军，命主公得以在乱军之中奔逃而出，日后传言一句真正的万人敌，当世撼岳勐人，又有何不可。</p>
何其悲壮也。</p>
至于张绣为何反叛，此时营中的曹军还完全不知……</p>
但曹操这么一哭，让营中兵马心里本身颓败的心思早已不见，提振军心之后，趁着清晨安排了巡防。</p>
将兵马严阵以待，探出十里外去寻找败逃之人。</p>
这一哭之下，兵马士气反而得以提振，悲痛之中让军士痛恨张绣之军，个个都愿抛开生死去恶斗。</p>
都愿为典将这等英豪复仇。</p>
为孝义的大公子复仇。</p>
……</p>
淯水另一侧，隔了一座山的地方，虎豹骑在此处扎营集结。</p>
曹纯拉着典韦到了大帐之内，和曹昂一同查看他的伤势，此时营中都是轻装纵马而来，所以并没有医官。</p>
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p>
但翻卷的伤口很是醒目，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一碰就让典韦面皮抽搐以下。</p>
不过他还是能强忍住，对曹纯抱拳行礼：“多谢子和救命之恩。”</p>
“不必，”曹纯当即抬手，沉声道：“你回去谢你家君侯就行，他从不求人，为了你，他以赠送功劳为名，来求了我。”</p>
曹纯沉声道：“伯文的人情，比千金还重。”</p>
越不屑于求人的人，嘴里说出那句“有事相求”的时候，就越珍贵。</p>
这可绝不是寻常的人情交易可以对等的。</p>
但曹纯深深的叹了口气，“但没想到，这功劳竟然拿得如此沉重。”</p>
“差一点，大哥、子脩、安民都要殁于宛城内，张绣当真好狠的心。”</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