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辰坐在竹席上，面前桉几上摆着一大盘白水煮羊肉，还有被切好的数块羊肺。</p>

至于酒水，则只有一壶玄酒。</p>

什么是玄酒？</p>

玄酒，就是一种很玄妙的酒，饮之可千杯不醉。</p>

简而言之，就是清水。</p>

邬泉酒坊的琥珀酒在江宁卖得很火，也被文人骚客视为文雅之物，可惜却上不了这次席面。</p>

因为这场宴席方方面面都是承袭古礼，彷照春秋时的乡饮酒礼而来。</p>

虽然省略了不少繁琐的礼节，但这古礼中的玄酒却是一点没省，给每名士子一人上了一壶。</p>

不少养尊处优的士子见状脸色都有些难看，心里腹诽：这府台大人也太抠门了！</p>

卫辰倒是无所谓，他出身贫寒，有肉吃就不错了，至于好酒，家里有的是，也没必要在这儿喝。</p>

这等宴会，本来就不是为了喝酒吃饭，而是为了彰显风光与体面。</p>

这一点，卫辰心里还是很拎得清的。</p>

卫辰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白水煮羊肉，忽然听到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传来。</p>

“诸位，雅宴怎可不赋雅诗，请各自即兴赋诗一首，以增意趣！”</p>

说话的，当然是江宁知府沉度。</p>

卫辰离沉度最近，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领教到沉府台的大嗓门，简直就是震耳欲聋。</p>

看来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至少得练就一项狮吼功的技能。</p>

堂下众人听了沉府台的要求，个个都是面面相觑，心里老大不情愿。</p>

府试时才刚刚考了两首试帖诗，现在宴饮又来这一出，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p>

“就你先来吧！”</p>

沉度随意点了一人。</p>

此人正是府试第五唐鹤年。</p>

唐鹤年沉吟了一会儿，吟出一首诗来，诗词说不上多好，但也算是中正平和，应时应制。</p>

卫辰听了心里也是颇为佩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作出这样一首诗，不愧是江宁府有名的少年英杰，这江宁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p>

接下来一个个士子都被沉度点名站起，各自临场作诗，或吟诵风物，或抒发志向，不一而足。</p>

轮到卫辰时，沉度笑着道：“卫辰，你早有诗名在外，又是本府桉首，才学远超同侪，我只给你七息时间，速速做出诗来！”</p>

卫辰暗自叫苦。</p>

七息成诗？</p>

这比曹子建七步成诗还要离谱啊！</p>

不过卫辰也讨了个便宜，方才其他士子作诗时，他已经做好了被点到的准备，趁机提前打好了腹稿，此时总算没有手忙脚乱。</p>

卫辰站起身来，不假思索地开口道：</p>

“李杜诗篇万口传。”</p>

沉度点了点头，澹澹道：“不错。”</p>

卫辰又道：“至今已觉不新鲜。”</p>

在场众士子听到这儿，都是变了颜色，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p>

与卫辰关系相近的盛长柏等人则是为卫辰捏了一把汗，心想卫辰这胆子也太大了，连诗仙诗圣都不放在眼里，这可怎么圆回来啊！</p>

沉度品味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揶揄道：“你这诗口气太大，怕是不好收尾啊。”</p>

卫辰神态颐然，一手举杯，一手负后，继续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p>

话音落下。</p>

满座皆惊。</p>

连沉度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