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漫不经心道：“一些贡茶罢了，若是孙郡守觉得味道还可以的话，改日本将军写信于太子殿下，请其多送一些过来。”</p>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p>
历经多年军伍磨练，李玉本身虽较之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p>
但有些东西却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p>
并不会随着时间与经历而有所改变。</p>
或许就连李玉本身都从未觉得这般行事有丝毫的不妥之处。</p>
毕竟他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太子的表弟。</p>
而孙道华之所以现如今还能站在他面前，所依靠的正是他背后的力量。</p>
但其却疏忽了，孙道华为何会走到需要依靠他身后力量这一步。</p>
孙道华微垂眼睑，拱手行礼道：“老朽多谢李公子抬爱。”</p>
李玉再度摆手道：“坐。”</p>
“是。”孙道华一如既往地放低姿态回答道。</p>
待孙道华入座后，李玉端正了坐姿，与此同时亦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p>
“听说有数十骑走出了燕王府？”李玉明知故问道。</p>
孙道华微微点头回答道：“据老朽家仆所言，正是如此。”</p>
“可有安排人前去跟着？”李玉再度问道。</p>
孙道华点头道：“李公子放心，老朽已然安排妥当，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弄清那伙燕王府骑兵的去向。”</p>
相比孙道华常年待在沮阳城不同。</p>
李玉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城外军营里。</p>
也正因此，盯梢燕王府动向的担子便落在了孙道华身上。</p>
李玉之所以此番能来的这般快，无外乎还是因许奕罢了。</p>
亲王就藩，藩地王府所在之地的文武百官皆需出城十日迎接。</p>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不成文的规定。</p>
其中一条便是人之常情的接风宴。</p>
孙道华确实依照不成文的规定邀请了许奕。</p>
但昨日许奕却以车马劳顿为由推迟了接风宴。</p>
当然，仅仅只是推迟，并非拒绝。</p>
也正因此，李玉等人还需在沮阳城内等待一两日时间。</p>
李玉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待我出城后，奉承司的那几人若是来寻，还请孙郡守务必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至城外。”</p>
孙道华闻言再度保证道：“还请李公子放心，老朽见到那几人后，一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至城外。”</p>
“那我就不过多的打扰了。”李玉起身略感无趣道。</p>
“恭送李公子。”孙道华起身拱手行礼，随即亲自送其离去。</p>
就在二人即将行至书房门之际，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p>
“启禀老爷。”急促的脚步声停步于书房门外，略一调整呼吸便快速禀报道：“老爷，有消息了。”</p>
孙道华并未言语，微微侧首看向李玉。</p>
李玉眉头微皱，伸手指了指书房内那满是书籍的书架。</p>
随即缓缓行至书架后。</p>
待李玉躲藏好后，孙道华行至主位平静道：“进。”</p>
“是。”门外那人答应一声，随即缓缓推开书房们走了进来。</p>
“老爷。”中年仆从拱手行礼道。</p>
孙道华微微摆手，随即问道：“你方才言有消息了，有何消息？细细道来。”</p>
“是。”仆从答应一声随即开口说道：“方才孙明等人传来消息。”</p>
“那些燕王府的骑卒出了燕王府后便直奔四大城门。”</p>
“将一封告示贴于城门内外后，便一直在哪儿守着告示。”</p>
孙道华闻言眉头微皱地问道：“告示？什么告示？内容为何？”</p>
“回老爷。”仆从回答道：“那告示加盖了燕王大印。”</p>
“告示太长，大概意思是，二十余年前，前燕王战死之后，燕王府长史司长史潘良虎与数百位王府属官、仆从出沮阳城，踏上了迎接前燕王魂归故里的征途。”</p>
“说是潘良虎等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前燕王尸身，但当时的前燕王尸身被匈奴人悬挂于营寨外的旗杆上。”</p>
“潘良虎等人不忍前燕王死后受匈奴侮辱，亲率沿途召集的一千五百名勇士，趁夜色夜袭匈奴大营。”</p>
“最终在临近全军覆没之际，抢回了前燕王尸身。”</p>
“......”</p>
“......”</p>
仆从缓缓将听来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p>
待潘良虎与左胜元的故事讲完后。</p>
仆从继续说道：“告示下半部分写有，燕王奕不忍勇士遗霜受苦。”</p>
“不忍左胜元等前奉承司忠义之士老无所依。”</p>
“特于沮阳城外购置两百亩土地，兴建居养院。”</p>
“居养院内所配置的医官、庖厨、仆从等，都将免费服侍于左胜元等忠义之士。”</p>
“除此之外，燕王奕承诺，会在两年内，兴建此类居养院至少百所。”</p>
“用以赡养所有曾为燕地负伤流血的老兵。”</p>
“只要老兵们符合鳏、寡、孤、独、癃老、疾废、贫乏不能自存等要求。”</p>
“即可在后续居养院建成后，免费入住。”</p>
话音落罢，书房内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p>
孙道华微皱着眉头沉默十余息。</p>
十余息后，孙道华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问道：“看过告示的百姓是何反应？”</p>
仆从微微一顿，随即回答道：“回老爷，据孙明等人所说，看过告示的百姓无不夸口称赞。”</p>
“更有甚者，直接自发地奔走相告。”</p>
“就连出城行商的商贾们都在保证，行商时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两郡的所有百姓。”</p>
闻得此言，孙道华原本微皱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p>
心中不由得暗暗喃喃道：“燕王于人心的把控竟恐怖如斯。”</p>
告示以潘良虎等一千五百余勇士的经历开头，正好抓住了燕地百姓崇尚勇武之风。</p>
告示的中段，以英雄泪洒长空、临终托孤为开端，慢慢地将百姓原本的情绪引导至左胜元等身躯虽残缺，但却依旧有情有义的忠义之士身上。</p>
告示的最后，以一所居养院以及百所承诺彻底引燃燕地百姓的内心，进而获得莫大的名望。</p>
孙道华虽未看过全篇告示，但单单是自仆从的讲述中，便已然足以猜到告示的整体内容，以及百姓会有何等反应。</p>
毕竟故事的核心在哪儿放着，而告示本身的标准又是凡诸晓谕宜明白简切，勿以词华是炫，所谓夫人童竖可知其也。</p>
也就是说，告示需写的简洁明了，用语朴实，能使人一目了然。</p>
也正因此，孙道华心中明白，用不了多久这则告示的内容便会传遍整个上谷郡与渔阳郡。</p>
若是有好事之人，将其改变成戏文。</p>
那么用不了多久，此事便会彻底传遍天下。</p>
偏偏，这份告示的内容有迹可查。</p>
而告示本身又加盖了燕王大印。</p>
这无疑使得孙道华无法自告示本身做些手段。</p>
而百姓中的悠悠众口，他又无从阻拦。</p>
孙道华眼神不由得看向满是书籍的书架。</p>
心中暗道：“这第一次暗中交锋，李玉算是输的一败涂地啊。”</p>
孙道华定了定神，随即朝着仆从摆了摆手吩咐道：“让孙明他们继续盯着，燕王府凡是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p>
“是。”仆从答应一声，随即缓缓退出了书房，且细心地带上了房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