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其百般思索，亦是不得其解。</p>
煤炭一物，早在前朝便已然开始使用。</p>
只不过此物开采难度巨大。</p>
进而很少真正的流露于民间。</p>
至于露天煤矿，因运输、价格等因素，此物只能流露于大户人家手中。</p>
而达官贵人们大多使用的还是那些上好的木炭。</p>
也正因此‘焦炭’一物尚未被人发明。</p>
亦或者发明了，但因种种因素而未能流传开来。</p>
故而，朱宗年始终不得其解。</p>
而许奕自然不会事无巨细地向朱宗年说明。</p>
甚至于其主动说出焦炭于石灰石的目的，便在于打压朱宗明身上的少年傲气。</p>
若是朱宗年能将身上那总是不经意间外露的傲气内敛于心的话。</p>
那么未来此人于‘格物’一道将会走的更远。</p>
凉亭内。</p>
许奕端坐于石凳之上，面色如常地看向朱宗年。</p>
缓缓开口问道：“宗年，孤之所言，是与不是？”</p>
朱宗年闻言瞬间回过神来，急忙拱手行礼道：“回燕王殿下，小民口中的两物正是那水洗后炼制而成的焦炭以及石灰石。”</p>
许奕微微点头道：“孤与这高炉尚有不明之处，不知宗年可否为孤详尽介绍一番。”</p>
“是。”朱宗年擦了擦额头汗水后急忙开口说道。</p>
话音落罢，朱宗年缓缓开口为其介绍高炉的原理，以及为何加入焦炭与石灰石后会提升至少五成以上的效率。</p>
与方才相比，此时的朱宗年言行举止间再无半分傲意。</p>
事实上所谓的高炉若是用后世之语解释，则很容易便能理解。</p>
所谓高炉，整体共分为四个部分。</p>
分别为炉吼、炉身、炉膛、炉缸。</p>
炉吼即为炉口。</p>
而所谓的高炉炼铁。</p>
即将铁矿石、焦炭与石灰石自炉吼加入高炉内。</p>
其中，石灰石的主要作用是将矿石中的二氧化硅转换为炉渣。</p>
与此同时，自高炉底部以木质风箱鼓入热空气。</p>
焦炭与热空气中的氧气产生反应后生成二氧化碳。</p>
这一反应的主要作用为维持炉体内的高温。</p>
此后二氧化碳向上运行，遇到焦炭进而生成的一氧化碳。</p>
到了这一步，后世所谓的还原剂便已然生成。</p>
此后一氧化碳继续向上运行，直到遇到如赤铁矿等铁矿石。</p>
到了这一步，一氧化碳和三氧化二铁在高温下产生反应后便会生成铁和二氧化碳。</p>
因铁水密度大，故而铁水最终位于炉缸底部。</p>
因炉渣的密度小于铁水，故漂浮于铁水之上。</p>
待将炉渣清理后，便可得到铁水。</p>
至此高炉炼铁便彻底完成。</p>
在许奕看来，之所以能够极大地提高效率，高炉、焦炭，此二物缺一不可。</p>
至于原因，则很简单。</p>
铁的熔点在一千五百摄氏度，而焦炭在燃烧后则能生成两千三到两千五百摄氏度的高温。</p>
此后，经高炉储温与提升后，则可轻轻松松地达到两千八到三千摄氏度。</p>
如此高温下，炼铁的效率岂会不高？</p>
更何况其还有石灰石用以转换炉渣，这无疑使得清理炉渣更为省时省力。</p>
片刻后。</p>
许奕微微点头道：“有此高炉在，当能提升数倍冶炼之效，宗年果真奇才也。”</p>
“不敢当不敢当。”朱宗年面色微微一红，连连摆手推辞道。</p>
许奕笑了笑，随即抛出橄榄枝道：“可愿入燕王府？”</p>
话音落罢，见朱宗年面露纠结之色。</p>
许奕轻笑着补充道：“入燕王府后，孤会为你设一奇物院，奇物院游离于王府工正所之外。”</p>
“除孤外，无人可下令于奇物院。”</p>
“此后，孤会网罗天下能工巧匠以壮奇物院。”</p>
“你可愿为奇物院院长？”</p>
话音落罢。</p>
闻得如此优越条件后。</p>
朱宗年心中再无顾虑。</p>
“臣朱宗年，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p>
朱宗年起身面朝许奕拱手行大礼道。</p>
“好好好。”许奕面露笑意连道三声好。</p>
随即起身上前半步，将朱宗年缓缓搀扶起来。</p>
待朱宗年起身后。</p>
许奕极其郑重地拍了拍朱宗年的肩膀。</p>
随即笑道：“孤今得宗年相助，如得一营也！”</p>
闻得此言，朱宗年心中不由得大动。</p>
连忙再度拱手行礼表忠心。</p>
朱宗廷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旁君臣相宜的二人，心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道：‘得宗年，如得一营，得宗年，如得一营。’</p>
此评价当真是不可谓不高。</p>
十余息后，回过神来的朱宗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起来。</p>
与其而言。</p>
朱家子弟在许奕哪儿越受重用，对其对家族的好处便愈发地多。</p>
这自然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之事。</p>
至于原因，则很简单。</p>
其为朱家嫡长孙，早晚有一天会坐上那朱家族长的宝座。</p>
其家族越是强大，对其自然也就更为有利。</p>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之际。</p>
数辆满载的马车缓缓朝着凉亭行来。</p>
朱宗廷定了定神，随即拱手行礼道：“王爷，硝石等物到了。”</p>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看向朱宗年开口吩咐道：“水盆半水，陶罐满水置于其上。”</p>
“此后于水盆中缓慢且多次放入硝石即可。”</p>
话音落罢，许奕轻轻拍了拍朱宗年的肩膀开口说道：“去吧。”</p>
“臣遵令！”朱宗年重重点头，随即拱手行礼道。</p>
许奕不是没想过将硝石制冰做成一门生意。</p>
但最终还是默默放弃了。</p>
至于原因，则很简单。</p>
一来，硝石制冰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因此泄露的风险格外地大。</p>
二来，即使制成冰块后，其销路也很尴尬。</p>
售于平常百姓？</p>
那么价格势必不高。</p>
售于达官贵人？</p>
此类人家中皆有冰窖，不缺冰块度暑，自然便不会花费冤枉钱购买许奕所生产的冰块。</p>
思来想去后。</p>
许奕最终还是决定将此法无偿传播开来，以此来赢得底层百姓的爱戴。</p>
只不过自进入夏季后，许奕时时忙碌的晕头转向，自然也就将这等小事遗忘于脑海之中。</p>
细细算来，今日倒也不失为一好时机。</p>
许奕定了定神，随即看向不远处正拔地而起的新式高炉。</p>
“宗廷。”许奕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朱宗廷。</p>
“王爷，臣在。”朱宗廷闻言拱手行礼道。</p>
许奕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拔地而起的新式高炉，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孤观这新式高炉至多三五天便可投入使用。”</p>
“待验证过后，若无问题，便于两座工坊内全面兴建此类新式高炉。”</p>
话音落罢，朱宗廷当即拱手行礼道：“臣遵令。”</p>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再度开口说道：“此番回去后可与老太爷商议一番，若无难度的话，可在两座工坊前的洋河支流旁再起一座百亩工坊，将冶炼与打铁彻底分割开来。”</p>
洋河与桑干河乃沮阳城最大的两条水系。</p>
其中桑干河因每到桑甚成熟时便会河流干枯而得名。</p>
也正因此，朱怀民在为工坊选址时定在了距离王大营二十里外的洋河旁。</p>
据许奕观测，不远处的那洋河支流的水流速度，足可以带动中大型水车。</p>
若有水车相助，定能极大地缩短军备具装的时间。</p>
朱宗廷闻言再度拱手行礼道：“臣遵令！”</p>
就在二人探讨新工坊之际。</p>
不远处忽然传来朱宗年满是惊喜的声音。</p>
“成了！真的成了！”</p>
“结冰了！真的结冰了！”</p>
“王爷！水凝结成冰了！”</p>
许奕缓缓起身轻笑道：“走吧，去看看。”</p>
“是。”朱宗廷嘴角带笑地起身默默跟随。</p>
二人尚未临近水盆之地时。</p>
朱宗年便手捧着一陶罐状的冰块满脸笑意地朝着二人奔来。</p>
“王爷！水真的凝结成冰了！”朱宗年高高举起手中那陶罐状的冰块，满脸喜悦地禀报道。</p>
阳光照耀下，那陶罐状冰块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色彩，当真是美丽极了。</p>
许奕看了看朱宗年手中的冰块。轻笑着开口说道：“不错不错。”</p>
话音落罢。</p>
许奕的视线越过手举冰块的朱宗年，看向那远处汗流浃背地忙碌于烈日之下的民夫。</p>
缓缓开口说道：“此物一出，百姓之福也。”</p>
话音落罢。</p>
许奕缓缓收回目光，随即吩咐道：“宗廷、宗年，你二人着手将硝石制冰之法书写成文，命人于燕地内迅速传播。”</p>
“使我燕地百姓再不受酷暑侵扰。”</p>
“此后，再以各地行商，将此法传遍大周。”</p>
朱宗廷、朱宗年二人闻言无不大感诧异。</p>
但很快，朱宗廷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臣遵令！”</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