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和李常威二人被挤兑的面红耳赤，不知道怎样应对，恨自己不该一时冲动。

瞳仁井是众人的心头畏惧所在，没人敢靠近，周围的田地也尽是荒芜，敢到那井边站上个一炷香，活人都能给吓傻。

柳正和李常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怯意。

但是唐寅如此激将，不去那井边站上一会，以后这学堂里怕是不能混了。

一群学子各怀心事地走出校舍，往井边走的时间里，柳李二人心中皆想着那怨气很重的井的各种传说，不寒而栗，嘴上却说：“有什么可怕，不就是一口井，又不会吃人。”

唐寅知道他二人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也不以为然。

他心里是纳闷这井中传说，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秘密，也好一起叫众人来做个见证，让这枯井周边民众对这井有个敬畏，不会再有人随意靠近。

因为心有畏惧，从书院到井边的这条路如此漫长，柳正李常威磕磕绊绊走完，到了井边，唐寅料到了李常威不敢打头炮，就大方地一挥手说道：“让哥先来。”

说着唐寅迈开步伐，浪荡着往那瞳仁井走去。

枯井周围枯藤爬满了一面墙，井边的泥土里，散发着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唐寅向井里面看了看，井内黑气环绕，一滴水都没有。

他把脸埋在井口，向井中凝视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许是唐寅在井口长时间的凝视，惊扰了这井底的平静，突然，伴随着卡啦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井底竟然冉冉升起一样东西，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到唐寅真的看清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从井底慢慢升起的东西，倒真是一双人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仿佛有人在私议，有人在鼓掌，这莫名而来的声音，更让人心生恐惧。

此时，那一对黑色人眼，发出嘶嘶的像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最让人渗然的是，井里面的眼珠子不只是一双，在唐寅朝井里窥探的功夫，慢慢地从井底徐徐升起来了十余对眼珠子，霎时间，十几对眼珠子瞬也不瞬地死盯着唐寅。

唐寅也不怯场，就与那十多双眼珠子大着胆子对视，看着能有什么异状出现。

远处观望的学子们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有人以为唐寅是被吓到了，只有祝枝山他们十分无所谓，祝枝山心里明镜一样，觉得唐寅一定不会吓到。

那些眼珠子在距离井口两尺距离的地方盘恒，还有淤血一滴滴从眼球边际落下，十几双滴着血的眼球，如同死人白眼向天一样望向唐寅，像穷凶极恶的饿狼在望向一盘垂涎已久的食物。

突然，十几双人眼如同布了阵法的士兵，一个又一个摞在了一起，原本那眼球是在离井口两尺距离的地方盘恒，这十几双眼珠摞起来之后的高度，距离井口只有几寸见方，最上方的眼珠马上就要贴到唐寅的面颊。

但是唐寅根本不怕与这人眼距离有多么近，他仔细观察这周围的异状，想要看清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

唐寅他见过的鬼魅不少，这令人齿冷的瞳仁，倒是第一次见到，可能是摞在一起支撑不了太久，那些人眼摞在一起的身体又四散开来，再度盘旋在离井口两尺距离的位置，盘旋了一会之后，人眼又摞成一摞，努力向着唐寅的脸部探寻。

在唐寅站立的一炷香时间内，那人眼如此往复几回，距离最近的时候，就停在离唐寅鼻尖只有一寸见方的地方。

黑色瞳仁不断升起落下，如此反复几次，唐寅沉下心神，想着这一段时间里，可能不够探究这井中人眼的秘密，要想探寻的话，还要换个时间再来。

换个时间，莫不是要等到夜里，夜里就夜里，没所谓的。

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唐寅坐在井口百无聊赖，索性想了一段自己前几天做的诗，那诗的大部分都做出来了，只剩下最后一句还没想出来。

唐寅念出诗的一边念诗他一边闭着眼睛冥想。

沉浸在自己的诗里，唐寅心中仿佛有一幅画卷绵延展开，画面中夜色空蒙，香雾弥漫，井中的黑色瞳仁已经远在注意力之外。

坐在井边歪头冥想，不一会功夫，一首诗的全貌就在心里了：

“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就这句做末句收尾最好，一首诗全齐了，唐寅很是高兴，在心里不断玩味这句新诗。

岁月渐长，唐寅已经习惯了一转头是红尘，一转头又是苍茫的时空流转，他心境已经能在繁华和空寂之间来去自如。

不管你是多么骇人的场面，唐寅瞬间就能把心绪转到自己的诗画世界。

世上自有温柔乡，此事不关风与月。

柳正李常威看到唐寅坐在井边不动，偷偷说道：“是不是已经吓晕了了。”话音未落，一炷香时间到了，就看唐寅已经大踏步的从井边走了回来。

唐寅看向柳正李常威，挑眉说道：“该你们了。”

柳正早就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算计着时间，他推了推李常威：“你去，你去。”

李常威一是碍于面子，二是柳正他爹比自己爹官大，自觉矮了人一头，耐不住对方推搡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李常威一步步走向那个井边，在还离井有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住了，他向后看看众人，又看看那四周寸草不生的井口，越往前走气氛越是诡异异常。

看着李常威磨磨蹭蹭，畏缩不前的样子，众人纷纷起哄。

李常威最是经不住别人激将，经不住这众人一激，迈开步子，有些趔趄地向着井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