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了宝玉来,忙揽到怀里,又让他与众宾客见礼。
贾敏见到贾宝玉,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男孩子,怎么就是带了一些脂粉气息,想起来听到别人说宝玉常在内帏厮混的,心下就有几分不喜。
唐寅对着贾宝玉不烦也不喜欢,基本无感,只要贾宝玉不惹得黛玉落泪,万事好说。
贾宝玉确实没有担当,原是他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人,本溺爱惯了,没有一个榜样让他知道有担当是何种风度,只让他学会了怯懦和逃避。
贾政要是真会养孩子的人,就应该不动辄就棍棒伺候,如此养儿还不如平凡人家,贾政人如其名假正经而已,王夫人只一味的溺爱,贾宝玉这对父母亲但凡有一个明白人,也不至于如此。
这边贾宝玉见了唐寅,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心里赞叹果真这江南长大的骨肉,和我这糙汉是不同的,没得又嫌弃了自己一番。
贾宝玉一个兜转,又去了女客中间,那模样果真如见了花的小蜜蜂。
贾敏看着贾宝玉向着女儿那个方向去了,心里十分担忧,一双眼睛就没离开黛玉。
唐寅不动声色喝着茶。
贾宝玉见了黛玉,如西子般不胜娇羞之态,想到了那江南的美景和美人,于是就走过去和她说说话,因问道:“妹妹你可是从扬州来,那边风物可好。”
黛玉笑答道:“江南胜地,自古得文人赞誉,风景自是很好的。”
两人又互问了读的什么书,贾宝玉见眼前人莹莹如玉,一时有些心思流转,想到这样的人儿,定是和自己一样也有玉的,又问道:“妹妹可有玉么。”
黛玉想着在家时候,母亲就和自己说起过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兄,看着刚才进来之后,一家人对他的宠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见对方发问,心里揣度着该怎么回答,想来想去觉得不如诚挚作答,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想法,才不让对方多了心去,如此思忖半晌,方悠悠答道,“想来那玉是个世间罕有的,怎会人人都有?”
贾宝玉没听见这话还好,听了仿佛自己真真是个异数,他素来行事乖张,却不喜欢别人看自己是个异数,尤其这新来的妹妹,看着粉妆玉砌的那么个人儿,要是被这样的人嫌弃了当做异类,那还不如死了。
想到这里宝玉心头不由得莫名火起,又动了摔玉的心思,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玉,结果这一掏玉不要紧,倒是唬了自己一跳,那只是个托着玉的金壳子,哪里还有玉在?
贾宝玉当时如遭雷击,如同被冷风吹过瞬间酒醒一样,忘了眼前与姐姐妹妹计较的这一桩事情,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把玉弄丢了,自己真是“假”宝玉了。
贾宝玉心想这玉如果砸了,是可以将过错扯到别人身上,但是要是在他身上丢掉了,要是被贾政知道了,可不是又要一顿好打。
如是这样想着,贾宝玉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将那金壳子又塞回到衣服里面去,一时间想摔玉的心也没了。
黛玉何其敏感细腻,这贾宝玉的细微表情变化,怎会瞒过她的眼睛,她眼看着宝玉拿起那玉,面有愠色,似乎要暴怒,但是瞬间不知为了什么,将那怒火又压制了下来。
黛玉自小到大,从未看过外人脸色,此时她心中感到无比酸涩,禁不住眼眶有些红了,她拼命克制住心中的泪意,想着和这位表兄,将来不走一个门最好,倒可以省去很多是非。
贾宝玉哪里知道众人想法,还在那边思来想去,想不出自己那块玉到底掉在了哪里,想着今天也没和谁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会丢了玉,许是新年里忙乱,可能是和别人戏耍时候,丢在哪里了,或者来去路上掉的也未可知。
他虽然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装作神色自若,乘着众人不注意,出了门叫过茗烟,让他找一家偏远一点的店铺,打一块一模一样的玉来,茗烟听说缘由,唬的魂飞魄散,连忙出门去了。
茗烟马不停蹄,赶到了京郊一家玉石店,这家玉石店的店主人本来已经新年歇店,茗烟好说歹说给了那店家好多金银,央其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店主人只好连夜赶制了一块玉,还真没人看出什么,如此过段时间,连宝玉自己似乎也忘了,自己身上带的不是原来那块玉。
只是自从这玉丢了之后,贾宝玉整个人,好像对以前热衷的一些事情不大再感兴趣,也没再动过摔玉的心思了。
贾敏知道这贾宝玉是被惯坏了,又看着他刚才面色不喜,不知道想做什么举动,好歹没闹了开来,心中于是更加不喜。
贾敏生怕黛玉受了委屈,又忙叫了黛玉过到自己身边来,黛玉心思玲珑,不想让母亲担心,早隐去了那让她十分不愉快的心酸感觉,笑盈盈的走到母亲身边来。
适逢新春佳节,荣国府内添酒回灯重开宴,如此往复了几回,热闹非凡。
唐寅看着黛玉跟在母亲身旁,好似也因这欢宴兴致高了不少,这才放下了心,向着众人告了个假,只说有些乏累,贾敏忙让他早早歇息去了。
这边早有丫鬟们带着唐寅到了房舍,唐寅进了房,在床上躺了一会,听了丫鬟们的脚步声远了,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看都没看一眼,囫囵个扔到床下的箱子里,转身跳出窗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