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在传达学校放假通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下白令接下来打算干什么。</p>

这句话似乎让白令愣住了。</p>

“接下来？”白令当时的表情很茫然，“哪还有什么接下来？”</p>

“嗯？”虞薇有些奇怪，“接下来就是假期啊，你假期难道没有什么安排吗？”</p>

安排……</p>

白令扯了扯嘴角。</p>

他看着虞薇，但是眼神却彷佛透过了她看其他的什么：“假期，我们未来还能有多少假期呢？或者说，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p>

虞薇有些不解：“你现在才大三，之后还有国庆，中秋……”</p>

然而她很快就不再说话了。</p>

因为她注意到白令的眼神。</p>

那就像是一个被沉重荆条捆在身上，四肢都缠绕着铁链，每一步都步履沉重的疲惫。</p>

他似乎很压抑，以至于最基本的情绪控制也很难做到，让虞薇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p>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p>

绝望，痛苦，犹豫，疲倦，此时此刻的白令给虞薇的感觉很不好。</p>

彷佛有什么旋涡把他牢牢吸住，让他的身体被各种琐事缠绕撕扯，一举一动都会带下身上的皮肉。</p>

这样复杂的情感，虞薇此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哪怕是自己父亲，最多也就是在下班以后会感到疲惫。然而白令的情绪却如此晦暗，以至于让虞薇都有些害怕了。</p>

很快，白令就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松懈了。</p>

他迅速回神，然后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p>

过了一会儿，白令剧烈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谢谢班长，我没事，我到时候可能会跟家里人去其他的地方玩一玩吧。”</p>

说着，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p>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p>

自那之后，她就基本上见不到白令了。</p>

除了特定的场合，白令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不论是校园内还是他家、都找不到他的踪迹。</p>

原本虞薇觉得自己大概毕业之后也见不到那个人。</p>

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她下课的时候，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p>

熟悉是因为那个身影是自己的同学，而陌生……</p>

则是因为自己真的很久没有看过那个人了。</p>

“白令……？”她有些困惑地问出口。</p>

那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班长？”</p>

真的是白令吗？</p>

虞薇再一次感觉到了疑惑。</p>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肯定就是白令。</p>

不过，并不是她最近熟悉的那个白令。而是在三年以前，在大一的时候，自己跟他还是朋友时候的“白令”。</p>

不再紧紧皱成一团的眉毛，更没有了浮肿的脸，黑眼圈也消失不见了，除了皮肤变得更白了一点……</p>

咦，是不是有点太白了？</p>

虞薇的心头总感觉有些诡异。</p>

那个人在朝着这边走过来，表情远没有之前那样的沉重，步履也很轻松。</p>

他每走一步，虞薇都觉得自己心头那个背负沉重枷锁的白令似乎正在缓慢褪去负担，身影也逐渐变得单薄。</p>

直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虞薇觉得自己印象之中那个疲惫、痛苦的白令，似乎就这么缓缓消失了。</p>

只剩下眼前这个大夏天都裹着厚厚围巾的男人瞅着自己，像是好奇自己在看什么东西。</p>

蒙尘了很久的记忆逐渐鲜亮起来，眼前这个人跟三年前的那个身影逐渐重合。</p>

很奇怪。</p>

这一时刻的阳光突然变得明亮到炫目，让虞薇不得不眯上眼睛。</p>

在明晃晃而刺眼的阳光里，虞薇似乎看到了交错而过的两个身影。</p>

就好像什么人渐行渐远，而什么人又缓步走来。</p>

在晨曦光芒交汇之中，两个身影错开来，带走了一些东西，却又留下一些东西。</p>

最后归于平静。</p>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虞薇突然笑了笑。</p>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也挺好。</p>

眼下这个状况大概是最好的情况了。</p>

“白令”大概真的很累了，身上沉重的枷锁让他痛苦到难以自制，现实世界可能让他非常想要逃离。</p>

现在，他大概是想要去歇歇了。</p>

这样也好。</p>

虞薇笑着摇摇头，然后瞥了一眼白令，随口说道：“你这个家伙……”</p>

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p>

白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