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临走前，拍了拍顾茉，眼神欣赏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村里第一个和我提出做善事的年轻人。

茉茉，叔叔看好你，你的德行已经超越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

好了，回头咱们有空再聊，你和叔叔聊聊你在养老院的故事。

村上有一对孤寡老人，我这会儿去看看他们。两人都八十来岁了，子女早年出了交通事故离世了。

咱们村委会对老人家还是关照的，尤其是孤寡老人，这些包子都是送给他们过年吃的。”

顾茉点点头，看着李书记拎着一大袋的包子去了村尾的方向。

那对孤寡老人命运多舛，儿子和女儿都是出车祸走的，老伴儿也在车祸中残废了下半身，听说张大爷已经照顾了妻子40年了。

顾茉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头百感交集。

村委会虽说时不时照顾他们，但也只是在物质上面稍稍扶持。张大爷自己都已经81岁了，还要照顾80岁的瘫痪妻子，想想就挺艰难的。

这要是过去，她一定不会感同身受。

可是她在康福养老院里面看见过瘫痪卧床的老人，知道服侍这一类的老人有多么的艰辛。

回到家，几个村里的妇女在他们家嗑瓜子、唠嗑儿。

妈妈和左邻右舍的几个姐妹们谈天说地，欢声笑语，拉扯着家长里短。

奶奶一个人看着电视，眼神时不时看着院子里面的那群人，显得苍凉又落寞。

看见顾茉回来了，奶奶朝着她招了招手，斜着眼睛小声说道：“你妈故意的，她这是存心冷落我。

哼，奶奶活了一辈子了，还识破不了她的小把戏？茉茉啊，别出去了，和奶奶唠唠嗑。”

顾茉看着奶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心里太知道这种感觉了。

这就像在一个班上的同学，大家都在一起玩，突然孤立你一个人，这种感觉自然不好受。

奶奶腿没摔瘸之前，村里每天走个十几趟，到处都有老姊妹陪她唠嗑。

如今落得这般地步，顾茉不禁有些同情她，心里对她的恨意也减少了许多。

当年她要将自己送给隔壁村的光棍，希望可以躲避罚款，再生一个孙子。

过去顾茉对此耿耿于怀，如果倒是觉得也不能全怪奶奶。

毕竟村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延续了上百年，毕竟一个人的眼界和阅历决定了一个人的格局。

奶奶这辈子连县级市都没有走出去过，她的格局也是村里大多数人的格局。

这么一想，顾茉也就原谅了奶奶当年的举动。

她不禁为自己的大度感动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是啊，这就是血脉亲情，这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情。

“奶奶，你知道村尾有两个孤寡老人吗？我刚才看见李书记去给他们送包子了！”

奶奶连连点头，随着唉声叹气道：“这要是奶奶活蹦乱跳，哪一年过年的时候不去看望他们，手里不拿点吃的送过去？

现在奶奶做不了主了，待会儿你那些吃的送过去，张老头太不容易了。

他自己身体不好，还要照顾80岁的翠玉，你翠玉奶奶因为40年前的车祸，下半身都没知觉了。

你是不知道，她经常大小便失调，张老头经常要洗被子、洗床单。

这些也就算了，翠玉听见车声就会发病，医生说是因为当年的车祸，她脑子出毛病了......”

顾茉点点头，翠玉奶奶不是脑子出毛病了，而是换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奶奶说起他们，就开始抹眼泪。

顾茉从前倒是没瞧着奶奶这么脆弱，一年前奶奶和妈妈较劲起来，还是老当益壮。

顾茉自然明白了，坐在轮椅上的奶奶已经输了，再也豪横不起来了。

以后这个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顾茉她妈蔡瑜女士。

中午的时候，顾茉的两个姑姑来家里拜年了，毕竟顾茉她爸是家中的长子。

两个姑姑看见妈妈一个人坐着看电视，眉眼之间斜着顾茉她妈。

这个家，不仅婆媳关系不和，姑嫂关系更是一塌糊涂。

蔡瑜看见这两个不省油的灯，眼睛珠子就绿了，烧菜的时候锅铲瓢盆发出了聒噪的声响。

她奶奶仗着两个女儿来了，豪横了起来：“大过年的，灶台有灶神！茉茉，和你妈妈说说，别弄出这么大动静出来，小心灶神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