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太过燥热,夜里便下起了雨。
凉风吹散热气,家家户户开窗入睡,舒爽不已,到了后半夜,竟还觉得有点冷。
齐深睡得正好,忽然整个人被抱住,耳侧一息温热呼吸,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
“单衡?”
“是我。”
“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怕你冷。你手冰凉的,来,放我肚子上。”
“就是没关窗户,关上就好了。”
“哦,可我做噩梦了,害怕。”
“方才不是说没有?”
“我逞强的。”
两人低声自语的小声说话,像是怕惊动了谁。
黑暗里,齐深嘴角浅浅扬了下,伸出手拍了拍单衡的后背,“不怕,都过去了。”
单衡每次的噩梦,只有一个,梦到齐深在一片烈烈大火中,皮肉焦黑,形如骷髅,却不停的嘶声惨叫,叫得人心肝脾肺都痛。
每一次单衡被梦里的惨叫声吓醒,都要跑来抱着齐深好久才能缓过来。
齐深估摸着,或许是他先前的隐瞒,让这孩子心里生了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所以才会一直做这样的梦。
小少爷太心善,时间长了就好了。
拍着拍着,单衡突然抓住他的手摁住了自己的后颈,额头埋在齐深颈窝里,闷闷的说:“不要拍,抱着就行,你也不嫌累。”
齐深捏了捏他的后颈,“好,抱着。”
他如今坦然多了,先前或许还有些旖旎之想,但是随着单衡在官场上愈发的如鱼得水,风光无限。
他便将心头那点杂念都压到了心底,他与单衡相识早,难免念旧情,算不得什么。
如今单衡前途一片光明,日后能顶替他的位置也未可知。且单衡身家清白,过往干净,他如何能把自己变成小少爷人生图景上的污点?
官场之上,授人以柄是极其危险的事。
黑夜总是撩人,或自知,或不自知。
齐深轻轻的,一点点的将下巴贴到单衡额角,他不是雪主,不是摇情太子,他不够强大,护不住他。
“齐深,你在难过。”单衡突然开口,说得肯定。
齐深轻笑,“雨声不绝,心下怅然罢了。”
“怅然什么?”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齐深一字一句的念。
单衡不乐意了,“怎么?你与谁还有过白头偕老的誓言不成?她背弃了你?”
齐深哑然失笑,“想哪去了?给你念念诗醒醒脑,不怕了吧?”
他藏在其中的,也不过是后两句罢了。
无论情郎如何负心,至少曾有过生死不离的誓言。
至少曾经拥有。
“那你有没有那锦衣郎?”单衡问。
“没有。”齐深顿了顿,又道:“若有,也不该是锦衣郎,是俏娘子。”
“什么锦衣郎俏娘子的,没有就是没有,别想有了你。”单衡别别扭扭的语气。
“咒我孤独终老呢?”
“怎会?有我呢,你才不会孤独终老,你孤独吗?”
“若是你,那我还是孤独着吧。”
“齐深!你完了!”
单衡闹着去抓齐深腰间的嫩肉,齐深笑着躲开魔爪,“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