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诚一指四方,“回大周。”
沈破云哂笑,神情颇为嘲讽,“大周怕是无我沈家人容身之处。怎么赵大人专程跑过来是想同我们开玩笑?”
赵士诚笑而不语,倒是抽出目光,扫了一眼旁边那些官差,衙役,流犯,和绑缚的周晏他们。
赵士诚敛了一敛笑意,伸手拨开吹在面上的几咎长发,“幸而让士诚赶上了,还不算太晚。否则士诚如何向许阁老交代?”
沈破云剑眉一拢,眸光忽地一绽,“是许阁老让赵大人来找我们?”
赵士诚往前一步道:“正是啊。你们可能不知,我当这个襄州州牧,正是许阁老当年巧意的安排。”
沈破云褪去嘲讽,面上改为慎重与疑惑,只听赵士诚继续说道,“当时朝中已有人对你们沈家握兵镇北多年心生不满,那新任司马玩忽职守也是有意为之,还是许阁老精明,私下斡旋,调了学生我去当这个州牧。又交代学生不可与你们沈家过亲,关系如能弄僵一些则为更好。”
赵士诚锲而不舍地抬手去撇开那几咎吹到面上的头发,一边还不耽误他说话。
“你父亲沈大将军正直无私,忠勇双全,士诚钦佩万分!此番也是授了许阁老的意,来襄助于你们兄妹姐弟。”
沈破云与沈思月一齐下来马车,对赵士诚一揖,“请赵大人恕我兄妹不敬。”
赵士诚意外看了一眼沈思月,回想起那不甚愉快的过往,脸色还有点发白,眉毛都跟着跳了一跳。
他咳了一声,“你们不明就里,防着我也是当然。”
沈思月见赵士诚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一笑。
想不到这位赵大人也是个演技派加深藏不露。
沈破云郑重万千,“不知许老让赵大人来所谓何意。我沈家已被抄家,现破云还是个死罪之身,今夜又劫了囚,恐怕朝廷更容不下。”
赵士诚也换上几分郑重,“少将军受苦啦。但你们不能走!”
沈破云自哂一笑:“我与弟妹若不走,便是死路一条。唯有远走他方。”
赵士诚也不急,看了看阿术与冯光他们,“这位是阿术校尉,这位是游击将军冯光,还有河滩那儿那位游骑将军陈虎,你们都是大周栋梁啊。”
阿术与冯光不语。
赵士诚又看回沈破云道:“你们可想过离开后的后果?是啊,你们或许能活着离开大周。远渡重洋,去一个谁也没去过的地方。可你们的家始终都在这里,难道家人要一辈子不见?这几位将军,相信你们都还有家人在大周吧。”
“破云啊!”
赵士诚一叹,“你这一走,可就真正让沈家钉在了耻辱柱上。沈家军与你爹娘蒙受的冤屈,要由谁来替他们平反呢?后人?或许吧,后世总会还给清白,可那真的还重要吗?只有让活着的人,堂堂正正活着,让他们有期待,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沈破云这个高大的男子,露出生平难能仅见的落拓。
他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朝廷逼人太甚,做得太绝,他怎能忘记父亲临死前慷慨赴义的样子?
赵士诚道:“你们看看你们脚下踩着的土地,是沈将军一寸一寸守护的地方。破云啊,你父亲生平志愿,就是誓死不退——”
沈破云双眼含着热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