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进入黑马道地界的某一个傍晚,队伍经过一条小河,河边不远连着荒山,山脚开着盛放的桃花,大家心情都还不错,跑去闻桃花的香味,沈思月摘了一小枝给插在马车上,让朱绪也闻一闻清淡却醉人的花香。
他看着桃枝,思绪游离,淡淡的又和她说了一些话,他说,他娘是太医丞家的小姐,小小的太医丞实在攀不上河阴朱氏这等高门贵户,门第隔阂如有云泥之别,可太医丞家这位小姐生就一张天仙容颜,不爱钗粉,唯爱药香,草香,花香。
他说,他娘喜欢种各种各类的花草植物,钻研各类药书典籍,可谓痴迷,可一介女儿身,顶多也不过是个做到内宫医女这样陪衬的职位,他娘却不想,只想习医种花,于民间开间医馆,携一恩爱夫君,相伴白首。
可命运并没有如她所愿,她虽有了心上人,却被河阴朱氏的男人看中,开启了悲惨的半生。
朱绪记得,有一天,娘发了疯一般,把所有种下的花草亲手毁掉,那天是她心上人,也是她未婚夫死了的日子。
但朱绪没有告诉阿月,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闻不到花草的香味,也辨不清花草的颜色。
直到那一日,有个姑娘,给了他一支野花,他发现,小花是紫颜色。
沈思月对朱绪的感觉,是在相处中逐渐有了变化,她有几次都想对他说,阿绪,我愿把我看过的美好,拥有的幸福,得到的快乐,分你一半。
……
沈思月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朱绪有想要追寻的东西,这样很好,人的内心有了追寻,便是衍生了希望,他说想和她一起去看古尔村的杏花,她听了也很高兴,也想和他一起,去游历那些他口中,或是她口中说过的风土人情,大周这么大,世界这样广,如果能有个人一起携手山河,那些彼此到过的地方,再看一次,或许都会变得不一样。
原来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是这样一种感觉?会听他所想,看他所看,念他所思,会渐渐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
落日向着雄关坠去,正对着它的湿草地上空,层云一道连着一道,晚霞火红如玫瑰。
照亮了少年一贯轻淡的眉眼,清俊如玉树,旖旎似春柳,阿月看得痴醉。
“先前听你说,你的腿还有得治,只是比较麻烦。现在到了黑水城,至少眼下你是自由之身,可能治好你的腿?”
她想,等他的腿治好了,等到来年春天,她带他去看古尔村杏花。
朱绪垂眸看了一眼双腿,“恩,我自己便能治好它,只不过得要人帮忙,我一个人也是不行。而且,我双腿残疾时日不短,若非我时常给自己施针,恐怕早已萎缩。尽管如此,恢复过程还是很漫长,少说得要半年时间。”
谁也不知流放的日子哪一天结束,半年时间,甚至一年时间,根本不长。
听到阿绪的双腿能好起来,沈思月很为他高兴,人都坐直了。
“怎么帮?要怎么治?”
朱绪看她面上一脸的认真,眸光淡淡流转,“施针加药浴,再加复苏锻炼。这里头有几个麻烦的事,我给自己施针,能灸到的穴位有限,得有个人替我施针,一旦开始,便不能断。药也麻烦,虽然说北地许多大山中气候高寒阴湿,盛产药材,尤其黑马道一带的当归,历史悠久,品质极好,但黑水城处于边关,一些南方才产的药材,在这里未必能买得到。”
沈思月想过不会轻松,便是现代医学来治,也是不容易的。
“韩计通可能帮你,在城中找到能信任的大夫?”
朱绪摇了一下头,“这儿本地习俗,一直是信奉大傩,可以为他们驱邪治病,本地人几乎都不会进医馆。内城也有医馆,由于看病人口不多,都不是什么好医馆,规模也不大,本事真大些的,谁也不会想在这里谋生。要找到能给我施针,还能方便进出役人村,为我信任的大夫,几乎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