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手里都握着一根响鞭,拿来开路用,扬天一甩,噼啪作响——朝埋头捡书的周廷芝恼怒呵斥,“哪儿来的聋子?快快让开!想死了不成!”
后方两个士兵也急忙勒住了缰绳,挥开迎面扬起的尘土,“怎么回事?”
“这人好像是个聋子。”
看着他们身穿铠甲,腰挂军刀,满身满脸未擦干净的污血,流犯们吓得边儿都不敢挨上来,只有一个胖大婶子急的冲周廷芝喊道:“书呆子,书呆子,别捡你那些书了!你这是不要命啦!”
两个押解的差吏也是愣了一下,急忙上来,拿出鞭子,对着周廷芝抽打了几下,气恼的道:“快滚一边儿去,官家的道上也容你胡闹?这可是军爷,挡军爷的道,你可是不想活命了!”
见鞭子抽他不知疼,索性踢了几脚,哪知这个周廷芝还真是不怕死,甚至还着急说道:“官爷也好,军爷也好,那都不能踩这地上的书本,你们不知道,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古籍,有的还是孤本,这要是踩坏了,世间可就再找不着了,这可都是宝藏,比我的命还重要,官爷,你们打我便是,别打歪了,打坏我的书……”
众人:“???”
说起来,押着这个周廷芝,差吏们就怄得一肚子气。这个家伙从渔阳县大牢里提出来的,说是先前渔阳县的县令,还是个探花出身,犯了啥子与匪勾结之罪,给发配了,让他们一道带来。
啥子与匪勾结,要说个其他罪名,他们还信,可这个周廷芝就是个书呆子,别说与匪勾结,匪徒抓了他,说不定他不求人家放过,还要反过来给匪徒念啥《论语》《周志》《道德经》。
这一看,指定是让人给穿小鞋了。这犯了谋逆重罪,诛杀九族的便不好说了,古来没有能翻身的。可像周廷芝这样儿的官儿,指不定哪日上头清查出来真相,又给人家调了回去。
这将来一旦翻了身,又当回了县令,没准儿他们这些差吏,还要在其手下办事呢?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这么一琢磨,他们一路上也就对这个家伙稍稍客气了一点,没太过为难。
但他们到底是指着路上挣几个小钱,县令加探花郎身份,好歹也能有几个子儿藏在身上吧?可几回方便行下来,这个周廷芝非但不识趣,居然还不领情?!
后头他们才发现,这个周廷芝的身上真是一个铜板儿都掏不出来,除了让他护得像宝贝似的那一堆破烂书。
一气之下,他们也没那么客气了,不时让他磕磕绊绊尝下苦头,谁知道这个人打他他不疼,骂他他不怕,反过来问他们乡籍何处?家住哪里?人丁多少?田地几亩?上至妻儿老小,下至叔侄姨伯,都让这个周廷芝问了一个遍。
这问着问着,聊着聊着,合着他们各家的情况都让这家伙摸了个底儿清。他们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跟他聊了起来。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是个好官。
人啊,都是将心比心,从来没有官老爷会说出那些戳他们心窝子的话。
也就是那些话,让他们开始同情起这家伙。
看看,这家伙又不要命了!
人家可是军爷,挡了将军的道,说不好,拔刀立时砍了他都有可能。挨他们几下打,总好过让他死在军爷刀下不是。眼瞅着这黑水城都走到了,死在这儿可不划算。
听着后方有军队开来,眼看着士兵恼得欲要拔刀,差吏不得不帮着挡了一下,“军爷,这人是个傻子。您别恼,我们这就把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