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行动前，陶将军拿出西城的舆图，专程和她一起熟悉了一番附近的线路，并指了这间牛舍，说是可以用来更换装束。

她也仔细思考过，作为尉迟通的暗人，在盗窃军府饷银之前，一定也都熟悉过城中的路线。于是她把大街小巷尽力记熟，以免自己在营救出同伴之后不知所措。

作为一个暗人，行动前一定会有所布置和准备。然而尽管如此，仍是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这次任务的中途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沈思月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意外，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

这是一处废弃的牛舍，里头用来堆放一些主人家弃之不用的杂物，另外还堆了一些无用的旧草料子，牛舍的棚顶塌了一角，墙垣边上堆着厚厚的雪，久未有人进来过。

碰巧就在这个时候，户主来牛舍撂破旧的烂坛子，撞见了他们。

双方四目相对，婶子愣在那里，自家牛舍冒出来两个大活人，把她唬了一大跳。

但她很快发现，他们穿着的是军人的衣服，她也就松下了那口气，由惊吓转为了疑惑，正想要开口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军——爷……”

才刚刚张口，一道寒光横过来，她的人头便连同手里两只烂坛子咕咚咕咚一起滚落在地。

由于出刀迅速，加上天气严寒，尸体倒在雪地里，甚至连血水都没渗出多少。

仇九的手里拿着的是从暗牢捡的刀，砍完了人，他把刀夹在手肘之间，拿厚衣服抹了一把血迹，回头看着沈思月，比了比：没事了！

这一幕发生在倏忽之间，快到让人猝不及防，沈思月浑身一震，面色急剧一白。

仇九的眼里并没有像董七和梁夫人那样凶恶歹毒的眼光，他的眼神反而十分的纯净，好似砍掉一个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之人的脑袋，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论对方是敌人，还是素昧平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民妇。

沈思月心头一寒。

尉迟通想要的只是会听话的杀人武器，只怕他们这些暗人，大多数连起码的是非对错都不明，可悲，可恨！

——她只是一个平民！没有危险！

她比划道，面容发冷。这一刻再怎样镇静如她也有一些怒火上涌。

——她发现了我们，看见了我们的脸！仇九比划道：她很有可能会去报官！好了，阿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可我们暗人最忌讳暴露，所以杀人的事，让我来干好了。

沈思月心中的愤怒被一股无力感砸中，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而那名女子虽然心智简单，至少眼神里还保有着一丝未泯的良知。

沈思月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难过而歉疚地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婶子——她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愤怒，愤怒已经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更不能影响到接下去的行动。

只有让尉迟通这样危险的人物伏法，揭穿敌人的阴谋，追回镇边军的饷银，才是告慰无辜百姓的最好的方式。

“咕哝……”

毒丸尽管让朱绪减弱了毒性，但多少还是有些毒效在，方才一激，沈思月的嘴里涌出一口血，染得满嘴血红。

这样也好，省得假装了，剩下的路她本就打算装作更加虚弱，好让仇九带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