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芝面容低垂,神态淡淡的,消瘦的眉心之间似乎积压着挥之不去的颓靡,他随便的拍了两下衣裳上的豆子和雪,想站起身,腿一抖又给坐下来了。
“你还有干净的衣裳吗?你的衣裳都湿了。”知知瞅着周廷芝,越瞅越觉可怜,他好像越来越呆了呢?
“外衣只是湿了一点,不妨事。”周廷芝消沉的回道。
“那你是饿了吗?”
“我……”周廷芝张了张嘴,“我在学着辟谷。”
“什么是辟谷?”知知好奇问。
“一种修养身心的方式,辟谷期间不食五谷杂粮,故而廷芝才……哎,罢了。小妹妹,我怎么瞧你有点眼熟?”周廷芝厌厌地,似乎不想多开口说话。
“因为我们见过呀!”知知回,“在医馆。”
周廷芝一听医馆,顿时更显得失神落魄,想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旁边沈庭风拿着手帕仔细擦着身上的脏污,直到擦干净了,才满意了。
“小五,我们把地上的豆子给人家都捡起来吧?”沈庭风把自己弄干净后,瞧着满地的黄豆,有些可惜。
“四哥你说的对,一粒豆子来之不易,都怪我搞砸了呢。”知知乖巧的蹲下去捡豆子。
“还是我来吧,地上有雪,小妹妹,你们别冻着手。”周廷芝有气无力的说,“反正我在这寺里,有的是时间。”
“我们也来帮忙吧。”
李元景和沈芳朝看了一会,这才走了过来帮忙。
周廷芝木然的抬了一下头,“是次仁小师傅。”
李元景虽然知道了他是新科探花,但也没多说什么,大家一起帮着把地上的黄豆都捡回了木桶里。
“手帕是干净的,小施主擦擦脸。”见知知弄得脸也花了,李元景掏出随身的帕子。
知知毫不客气的接过,擦了擦脸,抬头看见门口的身影,转手将手帕还给李元景,高兴的跑了过去,“阿姐,阿兄!”
李元景低头看了一眼手帕,微微一笑,折叠起来,贴身收起,从容起身。
沈思月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园子里弟弟妹妹们蹲在地上捡豆子的一幕。
周廷芝望着沈思月呆愣了一下,听着几个小家伙叫唤,更是又呆了一下。
仿佛这才回忆起来,连忙摇晃着站起身,面对沈思月鞠躬一礼,“原来他们是恩人的家人,在下惭愧,竟未认出。”
韩计通打量了周廷芝一眼,蓬头垢面,胡须拉渣,双眼无神,面颊无色——顿时之间唏嘘不已,这才两月不见,怎地变成了这副潦倒的样子?
婶子死后周廷芝心若死灰,偏偏命运一再耍弄他,兜兜转转来到了托叶寺,干这个粗使的活计。
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坏,怎么说托叶寺有吃有穿有住。火山文学
起初他连扫地这种活都不会做,慢慢的做着做着,便也学会了。后来他发现,干活能让他短暂忘记痛苦,于是他开始主动讨最苦最累的活来干,然后他喜欢上了磨豆子。
石磨前一磨便是一整日的时间,僧人们都很忙,忙着抄经念佛,无人打搅,无人在意。
后来他又学着僧人辟谷,当身体处于一种空虚的状态时,也许头脑便无法进行思考,也就不会再想东想西,这一招其实很管用,可日复一日,周廷芝觉得自己愈发消沉。
寒窗苦读二十载,余生却要在这种地方磋磨耗尽,周廷芝甚至想当个和尚都不被允许。
沈思月也感到意外,她当日托樊将军帮忙,将周廷芝调回内城,给安个轻省的文活,没想到来了托叶寺,想来樊将军也不知情,大概是这书呆子又让人给挤兑了。
好在托叶寺不是什么坏去处。
“怎么不见小六?”柳三娘扫了一圈,孩子里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