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曾和我说起过。有一回发病严重,他险些掐死了大公子,挨了一顿大老爷的毒打;还有一回是中秋佳节,他被朱老爷关在暗室,差一点儿饿死。”
沈思月如鲠在喉,红着眼看向陈功陈业,“他说,在朱家,人人都叫他小疯子。”
陈功陈业听完沉默了一下,“是。”
“但阿绪没有告诉我,他昏迷这件事。”
沈思月忍着难过,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道他之所以得了疯症,是殷夫人给他服了罗粟花粉?”
两人顿了一下,“这一点我们不确定,不敢妄下定论,老爷也清楚,但从未有过真凭实据。”
沈思月的心口愈发堵得难受。
陈功陈业两人又说了三两件有关朱绪跟他阿姐朱妍,以及与殷夫人之间的事,差不多她都听到过。
再除此外,他们便不再说了。
“我二人待在府内的时间并不长,更多时间外出办差。进到朱家时,公子已十二岁。之前的事情,更不清楚,不敢妄言。”
沈思月知道他们始终是朱翟年的侍卫,朱家规矩森严,他们未必愿意冒险。
“二位大哥此行多有相助,猎杀黑熊时亦尽力护过我,思月感激不尽。多谢。你们出去吧。”
陈功陈业看了她一眼,仍是没多说什么,“是。”
只是在抬脚转身走了两步的时候,大的那个陈功转回来,脸上多了几分意味难言的神色,“恕陈功多嘴一句——沈姑娘如此光明磊落之人,倒是不该与公子这样的人在一起。”
沈思月没有着急动怒,而是抬头看向陈功,“陈功大哥有话大可以直说。”
大概这番话在他心里转了好几转,终是忍不住对她说了出来,“非是属下言论公子的是非,乃是这一路沈姑娘令我二人刮目相看。陈功斗胆在此直言。”
他凝看了一眼朱绪,这一路都淡无神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望而生畏之色。
“有一段时间,朱家发生了许多不太平的事情——大公子的小妾在后池的林子里上吊自尽,被人发现时寸丝不挂,嘴角呈现诡异的微笑;殷夫人房里的魏妈妈一家五口染上可怕的‘瘟’病,死状可怖;负责北园饮食的婢女投了火炉自焚。”
陈功停了一下,“还有,殷夫人死前发了疯,她用指甲将自己整张脸划得千疮百孔,嘴里不停喊着‘别过来’,‘我错了’,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沈思月垂下眼眸,“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的死都很蹊跷,都是阿绪所为?”
陈功张了张口,“沈姑娘冰雪聪明。”
“你可有证据?”
陈功摇了一下头,“我虽没有证据,但我见过公子看待他们死亡时的神情——都是在夜深人静里,他提灯走进后池的林子;走进魏妈妈一家埋葬的乱葬岗;走进后厨的院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当这些人死亡的时候,所有人避之不及,谈之色变,只有公子不同。你不会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公子在笑,那样的笑容,任谁看一眼都会胆寒。”
陈功回忆起来,仍白了脸色,他说时眉宇深蹙,似乎十分慎重,“在朱家,没有人了解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沈思月垂着眸,安静的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过后,“为何你会看到这些?”
陈功将目光再一次投向昏迷中的朱绪,回忆至此,整个人都在惧颤了起来,“因为有人想要让我看到。”
“何意思?”沈思月猛的抬眸。
“一个在‘鬼魅吃人’的世界中长大的人,仅仅是为了生存下来,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会长成同样吃人的恶魔,长成身披外衣的‘禽兽’,还是仍然对这个世界心怀善意,无人猜得透。”陈功微微挺立了身躯,抚平内心那骤然掀起的波澜,“属下言尽于此。”
说完,他抬脚转身,陈业也随同一起走出了行帐。
帐内烧着暖融融的篝火,沈思月觉得很冷,寒意透进了心里,泪水再一次涌上来,无声无息往下坠落。
她轻柔的抚向令她无比眷恋的脸庞——一个拥有如此炽爱的人,一个肯为了她舍命的人,又怎会是恶魔呢?
她努力地回想,一定是有人给过他爱,哪怕那很短暂,也很微弱,只要感受过,就一定能带去希望。
是他的母亲?
还是他的阿姐朱妍?
可惜她无法看到他的过去,无法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这几日她已尝试在他耳旁说了许许多多她和他之间的事情,但阿绪并没有醒过来——如果美好的回忆无法将他激醒,一定是过往的伤痛令他沉溺。
这一次脑海中没有传来微微“叮”的一声,而是有个声音,出人意外的响起:我帮你。
沈思月愕然呆住:“077?”
系统的声音一反往常,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哽噎:“是的,宿主。”
沈思月无法高兴起来,她甚至有些疲倦,迷惑茫然的道:“你要怎么帮我?”
077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每日的工作,是要守着操作台,进行一些列数据运算,才能维持整个系统局的运行。我们负责跟踪每一位穿越的宿主,以便这一趟穿越任务顺利的进行。宿主大概还不知道,穿越者的一年,在系统空间也才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不到。”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077目睹着宿主经历的一切,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不被允许和宿主之间产生任何情感。否则永不录用。”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