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春想了一个开头,往下说道:“这个故事还得从先帝说起,先帝能征善战,有经天纬地之才,年轻时讨伐四方之贼,收复了大片疆域,才有了当年的大周盛世。然而多年征战下来,军人死伤无数,先帝也不得不加重了徭役,凡家有男丁,二十有一必服三年兵役。倘若不想服兵役,也可缴纳绢帛财币,又或是出钱找人代替。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既能解决了兵力的缺口,又能为国库充盈。”
“当年的大周家家户户人丁兴旺,各家里尚且还有儿子可送去服役。后来又打了几十年,大周的人口逐渐小了下来,各家里耕地的人越来越少。”
张小春差不多吃完了一个包子,随手拿草梗擦了擦手。
沈思月慢慢咬着包子。
中国古代统治者强迫平民从事无偿劳力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包括力役,杂役,兵役这些劳务活动,都称徭役。
平民百姓被要求戍边打仗,或是造桥修路,治理河渠等等。有的朝代徭役名目繁多,办法严苛,近乎于残酷的压榨。
大周先帝当时说不上压榨,但也的确给大周底层子民带去了长久的负担。景耀年后先帝反省,方才减去了徭役中的兵役一项,改为了招募制。
“宋教头受过一家人的恩,那家人里有两个儿子,同他相仿的年纪。有一年大旱闹了荒灾,村子里许多人家吃不上一口饱饭,两个儿子便代替人去服了兵役。当年他们也才不到二十岁。”
“宋教头得知后,受恩人所托,去往凉州道找这两位朋友。可找到的时候,正遇上藩镇叛变,凉州被围攻。当时凉州军营里一半都是刚来服兵役的毛头小子,有的人甚至连刀都还不会使。”
张小春慢慢往下说,嗓子沙哑了些许,“那时服役戍兵的人来了一批走了一批,哪里来得及给他们操练,那些毛头小子就匆匆上了战场,他们以为打仗是很轻松容易的事情,因为大周军人的头衔是荣耀的象征。”
张小春眼里含起了热雾,“宋教头在找到他那两位朋友的时候,两兄弟都已经死在了藩镇军的砍刀之下,那是他们第一回出战。”
彪子听得擦了擦眼睛。
“宋教头后悔当年没有悉心教他们几招防身的本事,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家乡后,无颜面对恩人,他便辞去京州的官职,远走了西域。在那里意志消沉了半年,遇上西域军招纳教头,他本无意参与,与人赌了一把,机缘巧合当上了教头。”
“他看着营中一个个毛头小子,便每每想起自己的两位朋友,心中遗憾不已。只觉自己当上这个教头肩负重担。”张小春深沉一叹,“自此由他手底下操练出来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每一回出战活着回来的人数都最多——正是如此才有了后来西域狼奔军的称号。”
“原来舟哥的师父这么厉害呀!”小伙伴连手上的油腥都给舔干净,听得一片神往,“舟哥,你以后也一定会当一个厉害的人物!我嘛,嘿嘿,我豆子这个人没啥出息,我就当你还有彪子哥的小跟班就行了!”
叶舟也听得心潮澎湃,想起师父不禁眼里一热。
彪子的手搭过来,叹了口气,“叶舟,你也真是捡了大便宜,得了这么个师父。”
张小春转头看向左边,沈思月慢慢吃完了手里的包子,轻轻擦了擦嘴,眼里带着悠远的沉思。
她抬起头看了看耀眼的晨光,嘴角微微笑了一笑,“义父,我懂您的用意了。我不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镇边军中也未必人人服气我,但我想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叶舟!”她把手从张小春背后伸过去,手掌摊开,“我知道你一直想进兵营,哪怕进去以后你只能当个巡防的小兵,没有晋职的资格,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你可想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