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大人何尝不是在这里趁势欺人呢?”叶舟盯着参将,阴沉着脸色,双拳紧握,愤怒不已,“就不怕胜之不武?”
沈思月对叶舟轻轻摇了一摇头,她将身上兵器也全都卸下来,拿绳子扎紧了袖口跟裤口,往前站了几步,大家自发空出前方一块空地。
她迎着夜晚的寒风,营前两口大锅烧着旺盛的松明火,明亮的火光铺面而来,照在了她黑漆漆的脸上,唯见一双眼眸闪亮灼人。
她随手一擦脏污,摆好了姿势,“参将大人,领教。”
有人教过她,绝不做无把握的事,自打她决定来参加教头比试起,她便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
一连好几个夜晚,她都让兄长亲自来练她。
摔跤是负重项目,可比的实则是耐力,她天生力气大,可年纪摆在这里,再加上身高体重天然无法与男子相抗衡,在这项比试里她必然吃亏。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古人的摔跤还没定下严格的规矩,她既然身高体力都不及,便化劣势为优势——灵敏矫健便是她最大的优势。
只要能拖住对方不被摔倒,比试也一样算是过关。
果然好几个回合下来,参将始终无法将她扳倒在地,她那一身近身格斗术灵活至极,甚至不走寻常路,让人防不胜防。
大家的眼神逐渐变了,参将开始沉不住气,相比之下,沈思月始终目光沉着而又冷静,一摔一跤都应对灵活。
眼看着一炷大香烧掉过半,参将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沈思月单手撑地,趁空隙喘了好几口气,额上汗水涔涔,一颗颗往下掉落。
兄长的话言犹在耳,“记得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父亲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你撑不下去的时候,也还是要撑着。因为背后有一群不希望你倒下去的人。”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有许许多多在乎的人,家人,爱人,朋友。
所有人都在她身上寄予了厚望,过去她曾觉得这份重担太过沉重,但现在她愿意扛起来。
“大香灭了——大香灭了!!大香灭了!!”
方才同她一起战斗的伙伴们,指着炉鼎大声喊着让比试停下来。
参将还想出手,可一扫眼前众多的人,咬住牙关忍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燃尽的大香,简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沈思月大汗淋漓,喘气不已,抬手微微一擦流入眼中的汗珠,在火光之中挺身而立,拱了一下军姿,“参将大人,这关我可过了?”
参将咬牙不语,算是默认。
“还有一关掇石,你已精疲力竭,断不可能还撑得住。”
沈思月脸上神色不卑不亢,“事在人为。”
淡淡的四个字,却仿佛掷地有声。
士兵抬来一块石头,重达二十斤,沈思月在香火燃起的那一刻,弯身将那块石头拾掇了起来,微微一提气,端在了手里。
朱绪淡淡抿着薄唇,从始至终静立于鞑靼王身旁,未开口说过任何话,眼里只有站在火光照耀下的人儿。
众多士兵眼看着这一幕,直到第二炷香烧过一半,看着汗水浸透了她身上厚厚的袄衣,顺着裤脚一直浸湿了靴面,看着她在那里摇摇欲坠,双臂却依然稳稳的端着石块,看着她目光雪亮,透着无比的坚毅,渐渐地他们都开始动摇。
“沈姑娘!!”
“思月姑娘!!”
“小月!!”
身后的伙伴们,不论是年纪大的老爹,还是石头,六子他们,全都不忍心看下去。
经过一日的比试,他们个个都已经精疲力竭,无法想象在这种状况下,她一个女子还能坚持两关负重比试。
大家看着那香快要烧到底,只瞧着她脸色苍白如雪,只怕是最后一下快要撑不住,一个个喊起了她的名字。
“快了,快了!!还差一点!!”
最后一截香灰无声掉下来,随着石块重重砸在地面,沈思月一头栽倒在地。
张小春从一旁人群中大步跨出,将她扶起在怀里,拍了拍她汗如雨下,苍白如纸的脸,“月丫头?”
沈思月两条手臂耷拉在地上,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喘了两口气,抬了抬无比沉重的眼皮,“义父,我……做到了。”
朱绪迟一步上前,将她检查一番,喂了一颗药进她嘴里,“阿月过度虚脱,旁无大碍。”
他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抚,抹去脏污与汗水,“阿月你看,你赢得了镇边军过半将士的尊重。”
沈思月惨白着唇,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