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日常。
21
“吴老师，你改完卷子了？”
“哎，还没呢，就出来散个心，坐里面太闷了。”
“哈哈哈，我卷子也还没批完，先进去了，早点批完早点回家。”
吴新语点头笑了笑，眼见着对方走进办公室里，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锤了锤自己的肩膀，转转身子，那骨头嘎吱嘎吱地响，听得人胆颤心惊。
她站在窗边享受了一下微风，终究还是被闷热赶回了有空调的办公室里，里面正在埋头批试卷的老师们或多或少抬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吴新语都笑着应答了，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继续批试卷。
临川一中无愧于临川市最好的高中之一的名头，吴新语精心在奥数题挑选出一道难度略高的几何题目，变换了一下条件就成为了本次开学考的数学压轴题，对于只学过小中数学的同学来说无疑是难度极大。
虽然也不排除有学过奥数的同学，但答对压轴题的居然有十六位同学！还有三位特意写出了两种不同解法，就差没把“我数学超牛”写在纸上了。
等试卷全部弄好，吴新语特意调出那十六名同学的试卷，果不其然，有六位是满分，有九位也在140分以上，还有一位...嗯？
吴新语有些纳闷了，她仔细地翻阅了整张试卷，傻眼了。
她皱起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叫了另一个还在整理试卷的数学老师，“何老师，你过来看看。”
何西春走过来，“怎么了？你刚不是还说今年的奥赛有指望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愁眉苦脸的？”吴新语揉了揉太阳穴，把手上的试卷递给她看，对方接过来一看，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
吴新语越想越奇怪，忍不住“抱怨”。
“这同学是怎么回事啊...你说压轴题写得那么好，结果那几道不该错的偏偏还做错了，失分点真的很奇怪，看得我莫名心火大。”
她又指了指压轴题的某些步骤，“你看，这中间就硬生生地省略了步骤，直接推出来，要不是看她最后证出来的答案是对的，我真想直接零分。”
倒也没那么夸张，试卷答案写得挺整齐的，也算是勉强能搭上因果关系，但中间省略的步骤的确让人在意得不得了，如果真是正式考试，怕是15分的大题被扣得只剩下一半了，吴新语算是手下留情了。
何西春听到这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看了那么久，她也算是看出了点名堂。
“我看啊，要么就是她凑巧做过类似的题，要么啊...”
她特地拉长语调，对方也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吴新语的目光闪烁，忍不住接话：“要么就是她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
这里说的自己做出来，并不是在怀疑这位同学作弊，而是说这位同学没做过任何奥数题，数学也不是学得很透彻，但脑袋的确是灵光，把最后一道题硬生生地给做出来了。
吴新语立即夺回试卷，重看这位同学的解题方法，刚刚被那么指明出来，一瞬间，那些奇怪的地方也瞬间理顺了，难怪...的确...原来如此。
她翻回试卷正面，只见到名字后面写着三个清秀的字体——鹿月漫。
...
开学日。
临川一中离家里只有一小段距离，走路大约十五分钟，穿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穿好提前买来的校服，蓝白色经典款，再挑选了一双同样蓝白色的袜子，一向恹恹冷淡的脸庞似乎也染上了青春活力的色彩。
班级的安排在学校大门正前方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告示牌上，每个班级都列出了名字，唐邑辞挤进去看，出来的时候眉头皱着，“你在七班，我在五班。”
很明显，唐邑辞对这个安排很不满，但再不满也没办法，家里人可以把鹿月漫塞进来，却不代表她能进五班，而五班跟八班是临川一中一贯的尖子班，学校倒也不是全按成绩安排班级，除了两个尖子班，其余都是平行班，同学都是随机分配的。
所幸，七班和五班都在三楼，顺着闹哄哄的人流走上去，唐邑辞将鹿月漫送到门口后才回班级。
鹿月漫走进去，教室有四列七排两人位，在窗边留了一列单人座，她直接走过去，坐到倒数第二排。
现在距离正式上课的时间还有半个钟有余，教室很安静，没多少人，鹿月漫坐在位置上觉有有点无聊，幸好她早就有所准备，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异乡人》。
在她慢悠悠地翻页时，系统跳了出来。
[宿主，难道你不担心开学考成绩吗？]
书里的“我”收到了母亲去世的电报。
鹿月漫垂眼，指尖扫过书中“仿佛一直在等待我的问话”一行字，她抽出了一点思绪回答。
[尽人事听天命。]
她看书的时候很快，阅读速度是常人的一倍有余，做题速度也是，画画也是，不多会儿，便翻过了好几页。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路同学吗？”
突然，后门传来响亮的男声，除了鹿月漫，班里的其他同学都转过头看过去。
来人被齐刷刷地注视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抬头挺胸，十分自信地揽着另一个人进来。
被叫做路同学的男生面无表情地扯开他的手臂，瞥了他一眼。
“流汗了别碰我。”
许高胜耸肩吐槽：“你的洁癖真是一如既往。”说罢，他环视一圈，看到鹿月漫的位置时，有些遗憾。
哎！倒数第二排！还是靠窗！这不是妥妥的主角位吗？居然被人占了，真可惜。
虽然坐不成主角位，但单人位总比双人位好，他径直坐到最后一排那，也就是鹿月漫后面。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位置上，老师还没来，又没课本，路满月那家伙又嫌弃自己，竟然坐在前门的第一排，刚好是对角线，真无语，想到这，他翻了个大白眼。
还是认识下新同学吧。
他第一个目标就是坐在前面的女生。
用手指戳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喊同学又有可能被忽视，许高胜眼睛轱辘一转，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只水笔，大大咧咧地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鹿月漫正好看到第二部分的结尾，阳光太过刺眼，灼热火风中，在震耳欲聋的声音后，“我”朝着尸体开了四枪，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又戛然而止。
她沉浸在书里的世界，仿佛化身为书中的主人公，似乎真的被那炽热的日光灼烧了眼，忽然，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用笔戳了一下，
许高胜看到前面的女同学终于有了动静，她动作慢吞吞的，先把书放在桌上，又拿了个书签夹到书页中，然后才理会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她转过身看向他，眉眼冷淡，眼瞳是一圈乌黑，白净的脸庞流淌着蜂蜜色泽的阳光。
“......”
许高胜瞬间不会说话了，他没想到这位同学长得那么...欺负人，真的太欺负人了，愣谁猛地一看，绝对说不出话来。
此时，正好有几个同学走进班级里，他们一眼看到鹿月漫，原本吵吵嚷嚷的嬉笑声瞬间停下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们，应该，没有，走错班级吧？
许高胜努力回过神，他的呼吸慢了许多。
好吧，主角位嘛，正常正常！主角嘛…通常要有闪光点…
用些奇异的想法努力压下莫名涌起的变扭，他咳了两声。
过了两秒，他才开始说话，语气有些飘忽不定，完全没有进门时的嚣张自信，倒是更像机器人，有种微妙的迟钝机械感，一本正经。
“同学你好啊，我是许高胜，初中在合海中学，呃，你呢？”
“我是鹿月漫。”鹿月漫适应良好地回答，话音刚落，却见到对面的男生错愕地瞪大眼睛。
“鹿月漫？你叫鹿月漫？”
....
我已经出名到这种程度了？
鹿月漫眨眨眼，突然有些膨胀了，下一秒，直接被对方戳爆。
许高胜看到对方点头，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有点想笑，又不敢笑，十分微妙。
他吞吞吐吐地说：“这可就巧了，就那个，坐在对角的那个，跟你同姓，名字...相反。”
说罢，他抽出一张草稿纸，把名字写上去：路满月。
他的字体十分潇洒大气，停顿了一下，又写上自己名字：许高胜。
写完后，他将笔递给鹿月漫，假装不经意地说：
“你呢？名字是哪个字？”
鹿月漫毫不防备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如蒲羽一般，鼻侧的小痣引人注目，在一片阴影之中，如同抹不去的乌云。
他低下头看白纸黑字，鹿月漫，三个字正好写在许高胜的右边，字体清秀，十分漂亮。
不知为何，他的脸突然红了。
到了七点半，班里的同学也差不多都到齐了，有认识就坐在一起，到了后面，即使关系陌生也只能坐在一块儿。
路满月在发现这一点后及时换了位置，正好霸占了最后一个单人位，还是在第一排，誓要与许高胜井水不犯河水似的。
同学们左看右看，都还是藏不住话的年龄，再加上临川也就那么大，总有人碰上初中同校甚至是同个班级的，于是原本安静的教室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出小集体的划分了，倒是靠窗的那一排，自成一个世界，都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许高胜捧着脸在发呆，这个姿势放在他身上倒也不违和，前面的鹿月漫继续看书，她已经看到“我”在被告席的情景了，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了她的桌面。
鹿月漫抬头，是一个眨着高马尾的女生，小麦色肌肤，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只不羁的小猎豹。
女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不由自主地咧开嘴，露出虎牙，指了指她手中的书，问：“你也喜欢加缪？”
鹿月漫迟疑地点头，又摇头。
这位女生拥有强烈的交流欲望，她忍不住往前凑，将手臂放在鹿月漫的桌上，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所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她有些咄咄逼人，却不是很令人反感，因为你能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好奇心旺盛。
女孩显然也觉得自己问得太急了，她语气柔和了许多，“不好意思啊，我在这个学校没有认识的人，看到你在看异乡人就有点激动了，你不觉得他的文字风格...特别的清醒、崇高，又有点不外露的悲哀。”
说罢，女孩突然用翻译腔念起了一句话。
“一切特立独行的人都意味着强大。”
她眨着那双闪亮的双眼，期待地看着鹿月漫。
看见鹿月漫似乎无动于衷地眨眨眼，她脸上逐渐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好吧…果然是我太唐突了…太奇怪了。
她有些沮丧地想。
一道略微冷淡的女声突然出现在她耳畔，犹如加冰的薄荷酒，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小气泡。
“不要走在我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
女生突然亮起了眼睛，跟着轻轻地念，俩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做我的朋友。”
俩人目光对视。
“你好，我是夏迟月。”
“我是鹿月漫。”
夏迟月听到名字，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妈妈！我！终于！交到朋友了！！
长得好看不说，还特别地和我胃口！
她不由地感叹，高中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时，一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走进了班级，站在讲台上，教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