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部长,您怎么来了?”杜宇笑呵呵的走过去,傅承安愣了一下,也跟着走过去,“余部长,您怎么来了?”
不愧是好兄弟,问的问题都一样。
余粮心说,咋的这是不欢迎我来啊。
“我不来,你俩就打算在这里过完正月吗?”
傅承安哼了一声,又坐回刚才的位置,杜宇觉得他这会儿阴阳怪气的,又赶紧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你抽风啊。”
“我没有。”
“老余过来就是接咱们俩出去的,你别摆臭脸给人家看行不行?”
傅承安瞪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余粮,“我能走了吗?”
余粮也没多想,朝他点了点头,傅承安侧身走过去的时候,起唇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杜宇紧随其后也离开了拘留室,在外面的走廊里,他们俩看见了童少爷,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走廊内外鸦雀无声,只有缓步而行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消失。
走出塘口行动处,三人直接去了傅承安在城西的小楼,傅成君正好在这里收拾,看见三个人同时出现,便立刻吩咐随从准备一切,他知道,今晚这三个人是一个也不会离开的。
果然,三人直接进了傅承安的书房,大门一关,四下一片寂静。
“余粮,你不该来。”
余粮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我不该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来管你们,就让你们俩待在拘留室?”
傅承安点点头,“是,童东健是个奇葩,也正因为这样,他这个人做事全凭自己的情绪左右,这样的人不靠谱,却是搅乱任何人计划的最佳人选。”
杜宇道:“计划?人选?”
余粮瞬间恍然大悟,“我懂了,可是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傅承安气的锤了下桌子,“我如果想走,你觉得那个姓童的能把我怎么样?他的出现恰好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把我关起来,让我在大众面前消失两天,这样可以……”
“承安。”
傅成君慌张的推门进来,屋内的三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傅承安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承安,不好了,老宅着火了,大爷被困在火场,救援队已经过去了。”
“……”
傅家老宅在老城区,以前是孟家的祖宅,再往前就是醇亲王府,这样的繁华地段,绝对不可能走水,然而现在它却在冲天的大火中摇摇欲坠。
消防处的全部人员都到了,走水车一辆接一辆的开过来,傅承安等人刚到现场就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媒体,他们像是好久没吃过肉一不如不是东西,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拼了命的拍照询问,以至于傅家的管家和坤大发雷霆。
现场一片混乱,杜宇和余粮被消防处的人隔离到安全地区,而傅承安责备一个黑衣人拽到了人群之外的一个角落、
那只手捂住他的嘴,整个人被禁锢在假山后面动弹不得,但他能感觉到身后这个人的气息,还是那个淡淡的柠檬味道。
“你放手。”傅承安挣脱一点缝隙,下一招就是将自己从这个人的禁锢中抽离出来。
“偷偷摸摸的回来,你想干什么?”
傅承安知道这人是谁,而这个黑衣人也丝毫不隐藏自己,“我找你有事儿,你跟我走。”
“你放的火?你报复我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家人?”
黑衣人摇头,似乎很冷静,“不是我,不过,你先跟我走。”
傅承安冷笑的摇摇头,眼底全是愤怒和失望。
“是你,先跟我走。”
然而,黑衣人似乎不愿意与他纠缠,三两下就摆脱了傅承安的追捕,消失在了黑夜中。
假山上,只有傅承安一人气的脸色煞白,眼看火势逐渐被控制住,他以为最多就是财产损失,然而,当他回到火灾现场之后才被告知,傅连曦仍然在里面,被救出来的只是他的小妾沈如清和两个孩子。
“那就进去找啊!!!”傅承安不顾消防处的阻拦硬要往里闯,他人拦不住,余粮见了立刻过来帮忙,在加上一个行动处的队员,总算是把他拦了下来。
余粮抢过一名消防处队员的水桶,将里面的水全都倒在了傅承安的头上,正月里的天气,一桶冷水从头到底的浇下来,任你情绪再激动,也瞬间冷静下来。
看着目瞪口袋的傅承安,余粮赶紧又让人拿毛巾过来,“你冷静一点,行吗?”
傅承安呆滞的目光看向他,“火场里的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让我怎么冷静。”
说完,便起身朝火场跑去,他这次是真的急了,任何人来阻拦,得到的都会是一阵拳打脚踢,余粮最终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傅承安的背影消失在大火中。
杜宇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他抓着余粮的脖领子问道:“你就这么让他进去,这不等于是要他死吗?”
余粮嚷道:“我拦不住,那里面是他唯一的亲人。”
杜宇拦住一名消防处的人,夺过他手里的水桶把水浇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冲进火场,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刚刚才弄好的消防车。
水雾一样的泡沫喷雾瞬间将大火的势头压下去一大截,而此时,火场里面的傅承安已经受了伤,但他毫不在意,穿梭于各个房间之间,他很熟练地找到傅连曦的书房,踹门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而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又锁定在了书架的最下层,那里原本是空的,可是现在却有一个黑色的大袋子。
用力拖出来,打开黑袋子才发现,里面躺着的正是傅连曦。
他深度昏迷,脑袋上的血不停地流出来,傅承安把他背出来,此时,房梁已经撑不住了,随时可以倒塌,如果横梁掉下来,那整个房间都会顷刻间夷为平地,而在房间里的人,也会瞬间成为大火的牺牲品。
傅承安不敢轻举妄动,他自信如果是自己,他速度够快,足够从窗户逃出去,但他现在背着傅连曦,他完全没有把握,可就在这个时候,黑衣人再次出现,有他的帮忙,两个人带着一个昏迷的傅连曦,果然效率要高很多。
火场的火势蔓延很快,客厅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凭借着对这栋小楼的布局,傅承安带队将黑衣人和傅连曦退进了逃生通道,然而,他算错了一件事,逃生通道的尽头有一道石门,而这个石门的开启是他不知道的。
密道里的温度极高,即便不被火烧死,也会被高温活活烤死,而且密道里的氧气含量逐渐降低,他们再耽搁一会儿,也会缺氧而昏厥,然后还是一个死。
进退两难,傅承安看着石门,又看了一眼黑衣人,然后把他傅连曦放下来,让黑衣人帮忙照顾,而自己则跳上石门的侧面,哪里有一个一米高的水台,踩上去伸手去摸,万幸,他摸到了一个圆形的机关,用力扭转之后,石门没开,反倒是头顶上方裂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
一股凉风卸下来,似乎是通向了外面,然而,当他跳上来时却发现,这里是一个冰库,里面全是一米见方的大冰块儿。
傅承安把傅连曦弄上来,没想到那个黑衣人却不见了。
他知道是谁,但也不想去找,这里温度极低,但相比较刚才的火场,这里显然更舒服一点。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傅连曦披上,又检查了一下他脑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傅承安学过急救,可眼下没有任何医疗药品,他也只能就地取材,用内衣撕成条包裹住头部的伤口,尽量减缓血流的速度。
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冰库,冬天的时候去河里凿冰存起来,等到夏天酷暑难耐的时候,这些冰块就派上了用场。
此时,冰块数量不多,傅承安观察四周,发现这里的门打不开了。
他第一时间想打的是冰库的门被人反锁了,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最熟悉这栋小楼的人。
傅承安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傅连曦尽快带出去,不然即使不被烧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冰库是用来存冰的,肯定不是民房那么简单,而且这里应该也是在地下,因为四周完全感觉不到火灾带来的酷热难耐。
就在此时,傅承安一筹莫展,忽然,傅连曦睁开了眼睛,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四周摸索,他想说话,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没办法,只好用力的敲了敲地板,万幸,傅承安的听力足够好,转身就看见傅连曦看着他。
“哥,你醒了。”
傅连曦一动不动,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嘴角抽了抽,傅承安立刻凑上去听着,然而,傅连曦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无奈他只能用手去笔画,可是他受伤太严重了,笔画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人就晕了过去。
这一次,就像是死人一样,气息微弱的几乎摸不到了。
“大哥,大哥……”
傅连曦毫无反应,傅承安也知道再叫也没用,他坐在那里回忆着傅连曦刚才所做的动作。
忽然间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想说冰库还有一个出口,我们要钻着过去才行。”
既然是要钻过去,那必然不是在高处,所以他开始对一米一下的地方进行排查,他随身带着钢笔,这是他的习惯,现在这支钢笔起了大作用,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响起,傅承安想要寻找的另一个出口也随之现身。
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傅承安徒手挖出了一个通道,那扇暗门被打开之后,通道就在眼前。
傅承安先把傅连曦放在门口,自己钻进去之后再倒着勾住傅连曦的衣服慢慢的往里面拽,最终他们离开了着火的区域,从另外一个角落钻了出来,
那里有荷花,有淤泥,还有一个假山。
火势持续到天亮才熄灭,傅连曦被紧急送医之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治疗,经过杜宇的现场勘察,他已经确定了傅连曦头上的伤口是人为刻意而为之,也就是说,有人要杀他。
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傅承安,冷静如常,他仔细分析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这是一个意外,傅连曦纵.横商界,得罪人的事儿必然也没少干,牵扯金钱利益,你就算是坐着不动都会有主动上门招惹你的人来找你麻烦,所以,傅连曦最近张罗着新开一条运河的事儿可能动了某些人的钱袋子,点把火顺便给个教训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还是老套路,针对自己。
可是傅承安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这些案件发生了,是不是只要不是他查,就不会有问题,而遇到自己,就会变得非常复杂,有人故意刁难还是......逼他离开刑部呢?
傅承安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不断地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闭上眼睛,这些画面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栋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一个小男孩儿,心思彷徨的走在其中,他没穿鞋,只穿了一件肚兜。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步路蹒跚,小心翼翼的走着,忽然,一只大手伸向了他,那只手沾满鲜血......
“爸!”
傅承安从梦中惊醒,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身临其境,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傅凤麟死了十年,他从来没有梦见过自己的父亲,而这一次,他竟然害怕的喊了一声爸。
梦境中的一切,他都清晰地记得,仿佛这不是一场梦,而是一段回忆。
再一看,天都亮了。
护士长找到他,把他带到医生的办公室。
“傅先生你好,请坐。”
傅承安颔首,“林医生,我大哥的伤怎么样。”
林秀拿出一叠报告,挑出其中一张递给他,“头部受伤,失血严重,但是,并无生命危险,不过......”
傅承安看了一眼报告,顿时心下一惊。
“这不可能。”他看着林秀,“这不可能。”
林秀道:“阴性,代表熊猫血型。”
“而这份报告,是你的。”
傅承安想起昨天因为傅连曦失血过多而需要紧急输血,所以傅承安......
“林医生,就算我是熊猫血又怎么样?这有什么问题吗?据我所知,熊猫血并不影响身体健康。”
血型?
傅承安从林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他一直坐在楼道里,谁说话他也不出声。
余粮忙前忙后的脚不沾地,他甚至利用自己的权力把一些案件暂停,把所有精力全部集中到傅家纵火案中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甚至对外宣称这是意外。
傅连曦躺在病房里一动不动,羲和洋行的一些元老来是蠢蠢欲动,傅承安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扛过去的话,一切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理清一条思路,那个人又出现了。
黑衣人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二人一句话不说,一个往前走,一个紧随其后。
就这么来到了白马庙村,傅承安看着死气沉沉村落,忽然间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黑衣人轻盈的跳上一块的石头,站在上面看向四周,想说话似乎又不着急。
傅承安此时心里已经清理出一条思路来,那就是惠婴堂的案子实际上是一个巧合,而这个巧合恰好又揭露了一个不为之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背后高层似乎很介意傅承安牵扯其中。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傅承安知道他是谁,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
黑衣人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开口傅承安就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
“你是熊猫血。”
“那又怎么样?稀有血型而已。”
黑衣人又道:“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一脉单传,非嫡系不得。”
傅承安笑了,“算.命呢?还一脉单传?”
“傅承安,其实你心里都知道的,怎么就这么嘴硬呢。”
傅承安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反驳道:“喜红楼的大火,真相是什么其实你也知道的,那你为什么又这么执着呢?”
黑衣人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光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
“你怀疑我?”
傅承安冷冷的看着他,“不应该怀疑吗?你认定我烧了你的家,烧死了你所谓的亲人,所以,你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我也尝尝失去家园和亲人的痛苦,难道不是吗?”
黑衣人摇头,“我没这么卑鄙,也没这么无知。”
傅承安长吁一口气,脚底下的碎石块儿成了他暂时排解愤怒的方式,他依旧冷静,只是眼底的红血丝出卖了他。
“华励,摊牌吧,这么捉迷藏真的没意思。”
黑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更没想到他真的怀疑自己,并且还认定了什么。
“你知道了?”
傅承安失落的看着他,“我为什么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当年丽园纵火案中,我师父是不会判错案的,纵火犯是华青松,认罪处以极刑之后,他的儿子华励便私下找到我师父,他用自己的死来证明他父亲的清白,他用自己的命祈求我师父重审此案,华励的尸体是我三师兄亲手料理的,师父跟我说过,他这辈子也许唯一的错误就是丽园纵火案,只可惜,证据毫无破绽,他只能等,等待破绽的到来。”
“所以,我早就知道华励已经死了,而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只感觉可笑,但我又不想拆穿你,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彻查当年丽园纵火案,我以为,你是华家另外的孩子,毕竟当年华青松风流成性,真有一颗沧海遗珠流落他乡,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我没想到,我们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华励,不对,我不应该这么叫你,花老板,是不是啊。”
华励摘下面罩,轻轻地摇了摇头,“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可你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以为你把我当兄弟,当自己人,我甚至因为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感觉愧疚,结果却是我自己想多了,你真不愧是莫亦声的徒弟,能力多少暂且不论,演戏你是堪称一流啊。”
傅承安呵呵笑了,“我不会演戏,演的再逼真也是要被人看穿的,花老板,我这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问。”
“你明明就了我大哥,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而不是直接把人背出来呢,你断定我会冲进去,是不是?”
华励微微一愣,“你胡说什么?”
傅承安道:“火灾中,有人袭击我大哥,那人应该是要杀他的,是你出手救了他,只可惜晚了一步,他受了伤,而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背出火场,而是将人藏在书房里,因为你肯定我会冲进去,所以,你故意拖延我大哥的伤势,让他失血过多,这样我就会献血,然后我就会知道自己的血型。”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的a型血,因为我的档案资料都是这样写的,然而今天,却完全颠覆了。”
“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知道自己的血型,你想告诉我,傅连曦是a型血,而我是熊猫阴性血,我们不是一家人,我甚至不是傅家的人,对不对?”
华励不置可否,“对,我也是为你好。”
傅承安忍到此刻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上前打了他一拳,“混蛋,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他很难受,也很难过,他一直想哭,想发泄,但他又不能。
憋在心里的复杂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他和华励扭打在一起,二人互不相让,华励刚开始还处处忍让,到了后来她便开始反击,二人打的难分胜负,最终都没了力气,一左一右瘫倒在地上,面朝上,眼泪却往下掉。
华励率先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把傅承安也拉起来,“兄弟,对不起,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仇人的儿子这么卖命,他们不配、。”
傅承安愣了,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华励道:“这里是白庙口村,许多金就是在这里亲自接走白净生的货,货物送上傅家家邮轮远航,却中途被截住,好好地瓷器变成了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那还是因为有人要整垮傅连曦,整垮傅家,因为当年傅凤麟为了争取到上津三大码头的经营权而用白膏陷害你父亲,你知道的,无论是前朝还是新历,私藏白膏就是死罪,你父亲全家满门抄斩,老佛爷本就疑心,这一刀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
“所以,傅凤麟是你的杀父仇人,而十年前,杀害绑架傅凤麟的人也并不是你猜想的那些,而是当年与他合伙铲除你父亲的合伙人,而这个合伙人身份极其神秘。”
傅承安一脸的不相信,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