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府门口顿时乱成一团。
晋姝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着护院往里面走去。
走到一半,靳玫拎着裙子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越过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护院弓腰,都没请安,人就没影了。
七拐八拐后,姐妹二人来到一座宽敞雅致的院子,精心修剪过的花草将院子半包围着,已是初冬却仍旧盛开着各色的鲜花,更是与两侧的翠竹松柏,相互照应。
院子里站着好着穿着华丽的妇人,个个面色哀愁,是不是用帕子摸着眼泪,看着虚伪至极。
晋姝面不改色的从她们身边走过。
“那两人是谁啊?”
“不知道,穿得也太朴素了!”
“朴素,我家婢女都穿得比她们好,也不知道是国公府哪门子的穷亲戚!”
“估计也是得知老夫人身子不好,过来露个脸的吧!”
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晋姝丝毫不在意,迈步进了屋子中。
屋子里,还是上次晋姝见过的那些中年人,靳家长子夫妇,四子,靳妩,但是多了许多脸庞陌生的小辈,她都认不得。
靳妩此刻穿着一袭浅色衣裳,头上只有几支普通花色的金簪子,跟之前富贵迷人的模样不同,眼眶红红的,手里的帕子已经湿了一大半。
她扶着自己的儿子的胳膊,面露哀伤,看到晋姝姐妹两人,激动的走上前。
“你们可算来了,老太太就等着你们两人呢!”
她没计较之前被扫地出门的事情,一心只想让自家母亲见她们最后一面,身形看着也清减了不少。
还没等晋姝站好,她便拉着她们姐妹二人进了内室。
一股子药味儿驱散不开,浓郁扑鼻不说,还闷的人脑瓜子疼。
内室比外面安静许多,只有两个靳家的小辈和一众奴婢在里面守着。
偌大的雕花拔步床上,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双目紧闭,眼眶深陷,鼻息微弱。
身上的皮肤略黄,枯瘦的双手搭在被子上,出气比进气多。
靳妩丢下她们两人的手,来到自家母亲的身边,蹲在床边,抓住她皱巴巴的老手,“母亲,母亲,您醒醒,老五的女儿来看您了!”
“母亲!”
靳妩叫了好半天,才将睡得昏昏沉沉的老夫人唤醒。
靳老夫人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了一丝希冀,眼神亮了亮,沙哑着嗓子,“老五来了!”
靳妩见状难过不已,怎么又糊涂了呢。
“老五来不了,母亲,是他的女儿来了!她们姐妹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瞧瞧吧,她们两个长的跟老五可相似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靳妩赶紧叫奴婢把老夫人扶着坐起来,将枕头垫高。
又亲自给老夫人被窝里换了几个汤婆子后,靳妩朝晋姝她们招招手,忍着泪意。
“来!”
老夫人侧目,尽力睁大自己的眼睛。
晋姝带着晋菡走到老夫人床上,脸色柔和了一些,“见过祖母!”
“见过祖母!”晋菡有样学样,不卑不亢的站在晋姝身侧。
老夫人凝视着她们姐妹二人的面容,好像在通过她们探究着另一个人,“你们俩……叫什么名儿啊?”
老夫人拍拍自己的床边,示意她们走近一些。
听着老夫人轻的出奇的声音,晋姝走近坐下来。
“我叫晋姝,这是妹妹晋菡!”
靳妩站起来,目光含泪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扭头过去抹眼泪。
要是老五还在就好了!
老夫人眨眨眼睛,伸手抓住晋姝的手,“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老夫人一句话都要喘三声,听着声音就像破锣嗓子一般刺耳。
“十四!”晋姝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还算亲切。
老夫人眼含泪花,打量着晋姝逐渐张开的清秀瓜子脸,她微微一笑,泛白的嘴唇有些起皮。
“十四,小了……点儿,这些年……国公府亏欠你们姐妹的……让你嫁给太子做侧妃如何?”
“祖母护……不了你们了!”
“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晋姝摇头,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挣脱开,声音提高了些许,“祖母,你会好起来的!”
别跟她扯犊子,还嫁给太子,嫁毛线。
老夫人咳嗽了两声,“你还小……爹娘又不在了…亲事没人替你考虑……”
与其让靳思思那个旁系女嫁给太子为侧妃,不如让她自己家嫡出的姑娘嫁进皇家。
至少能够让镇国公府再安稳几十年吧。
她走了,镇国公府又没什么出色的小辈,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夫人眼里泛起一抹狂热,越发觉得这个想法能行。
“阿妩,来!”她对旁边的女儿招手。
靳妩赶忙蹲下来,“母亲,您有何吩咐?”
她握着老夫人的手,心里难受极了,母亲临走之时,都要为国公府考虑一番,这叫她如何不难过。
老夫人看了晋姝姐妹一眼,又低头对靳妩交待起来。
“尽快将她们姐妹的名字和族谱……改回来……国公府的姑娘不能流落在外……以后你多费心……管教她们二人……我能看的出来,她们都是好孩子……你跟老二老三说……就说是我说的,让姝儿嫁进太子府!”
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她喘了口大气,嘴唇更加苍白。
“好,好好,母亲,都依您,女儿知道了!”靳妩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说什么都同意。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晋姝无语的眼神。
“母亲,您坚持坚持,说不定弟弟很快就将神医找过来了!”靳妩抓着老夫人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她母亲才六十多岁,老天无眼啊,让她老人家遭了这么大的罪。
“生老病死乃是常事,阿妩莫哭!”老夫人艰难的扬起一道笑脸,抚摸着靳妩的发髻。
尽管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面对死亡,眼底还是有一丝惧怕。
可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死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浑身沉重疲乏,一双老眼更是混浊的厉害。
晋姝站起身,从袖口摸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靳妩,“这里有一颗我之前得到的珍贵药丸,如果你敢给老夫人服下,还能保她三个月内性命无忧!”
晋姝将瓷瓶放在床上,声音平静的开口,“我们就先走了!”
在这里待着都觉得难受,她还不如去外面等着。
靳妩不解,赶紧站起来,擦擦眼泪,“你们要去哪儿?我已经在府中给你们安排了住处!”
她们要走?靳妩难以置信,难道留在这里陪一下自己祖母都不行吗?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儿!”
趁着来了临江府,她正好过去给阿茵的表哥看看身体。
晋菡没吭声,只是挨着晋姝,不过身旁有两道打量的目光看来,她微微扭头。
是两个衣着精致的少年郎,只是眼神有些微妙,她看着不爽。
“你…你别任性,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中陪陪你祖母吧!”靳妩心中难受,不可置信的看着晋姝。
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在摆脸色,靳妩痛心不已。
晋姝挺着背脊,声音清脆的对靳妩说道,眼底没有一丝情感。
“我说了那药可保她三个月内无事,所以你让她活着就喂她服下!”
如果她没有看到这个靳老夫人眼底的算计,或许她还能高看她一眼,可惜了。
高门大户,那个是善茬。
“你……这可是你嫡亲的祖母,你还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靳妩震惊的气都喘不过来了,屋子里的另外两个少年赶紧扶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近内室,在靳妩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顺带看了晋姝一眼。
靳妩听见后,扭头看向晋姝,眼神凌厉。
“你伤了柳知府的妹妹?”
晋姝不以为意,回敬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断她一只手罢了,我自己知道处理!”
她听到了丫鬟的话。
“走了,小菡!”晋姝面无表情的走出内室。
院子里,前来捉拿晋姝的官兵手持佩刀,表情凝重的看向走出来的晋姝。
“就是她,刀捕头,就是她伤的嫚儿!”
靳思思站在靳妩身后,指着晋姝,对为首的官兵开口,脸上有些幸灾乐祸。
“拿下!”带头的官兵一声令下,让身后的捕快上前拿人。
院子里的其他夫人小姐则是害怕的退到一边。
靳妩接着走出来,她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开口。
晋姝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两个令牌,拎着绳子晃了晃。
在刀还没有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刚才开口的捕头赶紧揉揉眼睛,这?
“住手,快住手!”
他脸色一白,赶紧吩咐手下打住。
这捕头走上前,双手接过晋姝手里的令牌,确定真假后,头痛不已。
惨了,柳小姐撞到铁板了。
“看清楚了吗?”晋姝摸摸晋菡的小脑袋,轻笑一声。
“看……看清楚了!”捕头讪讪赔笑,将两块令牌还给了她,态度恭敬了不少。
旁边的众人一脸震惊,这小姑娘来头很大吗?
“还抓吗?”晋姝将令牌收了回去,冷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