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先送爹走吧。”弟弟把烟头掐灭，重新回到坑边。

哥哥也拉起了绳子，“爹，我知道，我不是个听话的好儿子，更不是个有出息的好儿子，没能光宗耀祖，没能给您长脸，是我对不起您。

爹，您大人大量，就别跟我们哥俩计较了，安心去吧。您看三婶子，跟您一天没的，人家都好好躺下，好好入土了，爹，您也行行好，放我们兄弟一马吧，往后我多给您烧纸。

爹，求您了。”

兄弟俩一边念叨，一边想要把棺材放平。

这孝子也是不知道怎么劝他爹了，死人还有比谁入土态度好的吗？他爹要是听到了，估计得大嘴巴子抽他吧。

而且，他爹不想躺下去，也确实有他爹不想躺下去的理由。

进了这片坟地的，已经都成了蛇妖的伥鬼，他当然害怕了。

我犹豫了一下，拍了拍稍微年长的孝子，“能帮我个忙吗？”

孝子苦笑看了我一眼，“我们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谁不帮谁，是谁也帮不了谁啊，我连自己爹都送不走，我哪里还有能力帮你发送谁？”

我说：“我知道，我可以帮你们把父亲的棺材放下去，让他好好地躺平，不过我有个要求。”

孝子并没有报多大希望，不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求？”

“把我也埋进去，我要跟你爹一起躺在棺材里，这口棺材这么宽敞，装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孝子这才看了我一眼，“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隐瞒，实话道：“你们村的祖坟出了问题，你们整个村子都出了问题，我想知道出得具体是什么问题。”

“你想躺进棺材，看看晚上那邪祟会对这些死人做些什么，是吗？”三婶子的家属埋好人后，正好从我们身边经过。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实话道。

“你不怕死吗？”

“我觉得可以试试，而且，我不觉得我自己会是个短命的人。”

三婶子的儿子这才认真看了我一眼，“好，你跟我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刚刚埋下去的三婶子，这小子不会这么猛吧，是要直接把他妈挖出来，让我跟她妈躺一口棺材里吗？

虽说这村子已经闹得很不太平了，不过，儿子敢这么干的，还是不多吧。

“你别误会，我妈年轻守寡，和太奶奶一起把我拉扯大，一辈子冰清玉洁，走的时候肯定是不可能跟一个陌生男人睡一口棺材的，这种对她不尊重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

不过，我太奶的尸体前段时间被雷给从坟地里劈出来了，棺材也劈碎了，我尝试重新葬回去没有成功，就暂时请回家里了，你既然想跟死人一起进坟地，我就再给我太奶打口棺材，把你们两个一起送进去吧。

我太奶享年九十九岁，如果没遇上这场意外，今天正好是她一百岁的生日。

百岁高龄，男女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太奶又是被那个邪祟害死的，如果你能把村子里的邪祟除掉，太奶非但不会生气，肯定还会非常感激你。”

“你太奶就是那天去梅姑家的接生婆？”

“对，我叫林大成，那天给梅姑接生，用碗打伤梅姑，并一眼看出梅姑生得是个妖孽的就是我太奶。”

“好。”

我跟着林大成回了家，老太太的尸体停在空房间里，林大成带我去看了一眼老太太的尸体，就让我跟他一起做棺材。

“我是个木匠，不是专门做棺材的，不过村子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连花圈都买不到了，更不用说棺材了。我妈那口就是我自己做的，我得再给我太奶做一口。”

“没问题，我会做棺材。”

我确实会，不只会做棺材，还会做骨灰盒，前两年卖得还不错，不过这两年不行了，火葬的越来越多，骨灰盒又被火葬场垄断，连专门做棺材的二婶子都得靠赵天帮她推销棺材，更不用说我那边了。

不过好在我主要是帮人看事儿的，铺子随便卖点丧葬用品，糊点纸扎什么的，看着像那么回事儿就行了，不指着这个吃饭。

说干就干，开板子、钉棺材、上漆，一切都很顺利，天黑之前，我们就把棺材做好了。

没有等到第二天，趁着天还没有黑，林大成就找了几个人，把装着我和老太太的棺材抬进了坟地。

我们到坟地的时候，上午遇到的那哥俩还在坟地里努力。

为了让棺材顺利躺下，他们把坟坑挖大，旁边的坟头都被削下去一块，要是再挖得远一点，怕是连旁边的棺材都要露出来了。

可是，就算挖了这么大的坑，他们还是没有能够把老爹埋进去，棺材似乎是还翻了一次，棺材盖子都有了裂缝了。

等林大成把我和他太奶埋好，那哥俩也没能把他们爹的棺材放平，也不知道他们看着林大成又埋完一个，顺利回家时，有什么感想。

太阳终于还是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坟地里慢慢黑了下来。

那个死活不肯入土的老头儿终于折腾累了，老老实实躺在坑里，让儿子把他给埋上了。

兄弟两个终于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月上树梢，坟地里一阵沙沙做响，好像是有数不清的蛇在地面上爬动。

我安静地躺在棺材里，放空自己，开始去感知外面气息。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梅姑已经来到坟地了，她站在一条大蛇的旁边，大蛇头上坐着一个未满月的枯瘦男孩儿，无数的小蛇都簇拥在大蛇周围，仰望神明般地仰视着那男孩儿。

“对不起，孩子，是妈没用，妈只是个普通人，命格不够高贵，虽然能把你生下来，却没有办法给你提供奶水，只能让你吃些粗糙的活人生气。”

男孩儿在母亲面前很温顺，嘴里咿咿呀呀的，还用身体不停的蹭梅姑，妥妥的一副母慈子孝。

但是很快，母子两个温情戏码演够了，男孩眼睛里开始露出凶光，嘴里虽然还是咿咿呀呀，却是完全换了另外一个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