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面对二奶奶,张元总会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的是什么国家领导人一样感觉自己不但卑微,还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这样的二奶奶,怎么可能是一个溺爱孩子不分对错的人?
反正张元觉得二奶奶不能是那样人。
现在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以前还真是。
张涛怀揣着满满的幸福和解脱的希望回到家里,恨不得振臂高呼一声,告诉全村人他张涛回来了。
家里没人,门锁着的。
张涛试图翻墙,却差点和一头满口利齿的狰狞恶犬肌肤相亲。
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回神以后就不服气,这是他家,在他家里的狗,兴许是爸妈养的,可是这狗竟然敢对他龇牙,是想被炖成狗肉火锅了是吧?
张涛气势汹汹地在旁边地里找了几块石头,打算回村第一天先杀条狗助助兴。
他举起手里的石头,对准了门里的狗,就要朝狗扔过去。
这个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干什么的?”
张涛又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甚至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来。
好在他及时回神,拜托,这是他家哎,他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张涛调整好面部表情,回头看去。
是村里的一个老大爷,模样看起来相当眼熟,但张涛一时半会认不出对方是谁,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他呃了半天,决定含糊掉称呼,直接招呼道:“大爷出来遛弯呢?”
“什么大爷,我是你二哥。”
额……
张涛恍然,啊对,他爸妈在村里辈分比较高,他是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是自己哥哥姐姐来着。
“二哥,你出来遛弯呢?”
“什么遛弯,听到二伯家的狗疯狂叫嚷,我寻思是不是进贼了,出来看一眼。”
“什么进贼,是我,那狗连自己主人都不认得,不行咱晚上吃狗肉火锅吧。”
老大爷呵了一声,懒得搭理他,背着手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把他手里的石块给顺走。
“那狗可是你爸的心头好,你动它一下试试?”
张涛:……
试试就逝世……
算了,把老头子惹得不高兴了,老头子要赶自己走,回到城里又让陈林堵上了咋整?
还钱还钱,他白白给人打工好几个月,一分钱都没看到,全被陈林拿了,而且那点子工资,相比起他的欠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要想彻底摆脱陈林这个狠人,希望还得落到家里二老身上。
想到这里,张涛摆出一副笑脸,试图和刚刚准备抽冷子拿石头打死的狗子重修于好。
狗子忽略了他的示好,仍旧对他龇牙咧嘴,甚至都不怎么叫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要不是隔着院墙和铁门,他毫不怀疑,这狗绝对能一个猛虎下山朝他飞扑过来,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张涛把行李放在门口,朝自家承包的地走去。
那地和山头承包了有几年了,张涛自然不会连自己家的地和山头在哪儿都不知道。
想当年,他放假带着大帮人,说是带他们体验农家乐,生生把山头上的果子都祸祸了一遍。
现在是没有那么一大帮人能和他一起来祸祸了。
张涛一路走一路停,到了地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对头。
丧父丧母,不该被骂丧门星吗?
难道因为他是男的,就对他比较宽容了?
那隔壁村的寡妇怎么因为死了丈夫就被人家一口一个丧门星的骂?
张涛嗤了一声,隔着大老远就开始嚷嚷:“大侄子可真孝顺,旁的不行,就会做样子。”
谁回家会这么勤快呢?
反正张涛是不信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回家之后不是睡懒觉偷闲玩手机,或者满村到处溜达,而是主动下地干活搬砖的。
装什么啊,要干活自己家里没地吗?
非要跑到他家来显摆,这不就是来装来了吗?
这些老头老太太还就吃这一套,一看就觉得对方好勤快,是个好孩子。
切,什么好孩子,这小子哪里就是个好的了?
“过来干活。”
张涛的阴阳还没有抵达最高功力,先被人破了。
张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不是你是狗吗?”
许愿一点不客气。张涛委屈:“妈,你是不是有别的好儿子了?你对我怎么这样啊,你以前对我可好了。”
“对,我以前对你可好了,什么都想着你,顾着你,结果养出来这么个货色,二十几年的青春,还不如喂狗。”
张涛:……
不是,怎么还当着某些讨厌鬼的面这么说呢?
他比不过这个对头,哦不对,他能够比得过这个对头的地方还是有的。
比如对头父母双亡,他就不一样,他父母健在,是父母的掌心宝。
十几岁的时候,张涛没少拿这事刺张元。
张元也没惯着他,都收拾回去了,张涛就是记吃不记打,下次还敢。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现在的他,进化了!
“你聋了?”
“妈!”
死对头在呢,给点面子啊。
做做样子也成,妈妈再爱我一次。
许愿冷笑,抄起手上的锄头。
张涛立马跳下地,挽起袖子就要开始帮忙。
“你看你们,都说上了年纪就不要这么辛苦了,你们非不听,现在又不用供我上学,没有那么大的开销,你们二老就该好好休息,享受人生了啊,还在这儿种地,这地有什么好种的。”
哼,不愧是我,反应灵敏,刚刚是村里的三婶走过来了吧?
三婶出了名的大嘴巴,这下子全村人都该知道我孝顺父母的美名了。
张涛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然后准备开始磨洋工。
下地?
不,下地是不可能下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地的。
他假装干活很卖力就成。
只是假装一下的张涛在努力磨洋工中。
日头很烈,张涛被晒得汗如雨下。
再看那边,许愿全副武装,张元也是如此,就自己是顶着日头的毒辣的。
“妈,还有遮阳的帽子吗?”
“没有。”
“太晒了,我回去拿下帽子吧。”
许愿把自己头上的取下来,递给他。
张涛拒绝:“你的给我了,那你怎么办?我宁愿晒死自己,也不能让妈妈您被太阳晒伤啊。”
“我的活已经干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干不完别回来。”
“???”
张涛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地,顿时震惊:“我要干这么多?”
“本来不用,可你孝顺啊,你哪能让你妈我来干这个重活?所以可不就是得你来干嘛?”
“那不干完我不能回去?”
“呵~”
一个呵字,此时无声胜有声。
张涛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
哼,等再过几年,你再这么凶,我就推你,把你推倒在地,让你起都起不来。
张涛心下腹诽。
许愿懒得搭理他,叫上张元,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张涛才不想干活,当下就把锄头扔了,打算偷懒,结果却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死死盯着自己一样。
张涛感觉毛骨悚然,一动不敢动。
明明太阳还是这么烈,这么毒,为什么他却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身上冷汗直冒?
张涛吓得连忙重新捡起锄头,假装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还别说,他埋头干活以后,那种令人恐惧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揪住了心脏一样的心悸感竟然真的没有再出现。
可是一想偷懒,那股子让他手脚发麻的恐惧感就又一次出现了。
张涛埋头苦干,这次就不是磨洋工,而是在认真干活中。
干了小半天的活,终于把地翻完了。
张涛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一路上觉得手心疼,脚板也疼。
手心已经能够清晰看到被磨出了好几个大大的水泡。
张涛那叫一个心疼,他的手啊。
这手是拿笔签天价合同的手,而不是在这儿种地干活磨出水泡的。
张涛气冲冲地进屋,狗子猛地一声恶狗咆哮,吓得张涛手里的锄头猛地落下,刚好砸在他自己的脚上。
张涛嗷呜了一声,坐在地上抱着脚哼唧。
恶狗见状却没有趁他病要他命,而是原地蹲坐了回去,偶尔投过来的眼神中,仿佛满是鄙视。
张涛:……
嘿,这破狗,今天非得吃上狗肉不可。
张涛才起身,许愿端着一盘搭配十分丰盛合理的饭菜出来了。
有肉有水果。
张涛连忙迎上前去,却发现许愿和他擦肩而过,端着吃的去了恶狗面前。
恶狗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一样欢快。
张涛眼睁睁看着恶狗把那份馋得他不停吞咽口水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x33
张涛冷哼一声,对着恶狗翻了个白眼。
他才是爸妈的亲儿子,大宝贝,小棉袄,你不过就是一条狗,以后爸妈留下的东西,你一分钱都别想沾边。
这么一想,张涛顿时神清气爽,趾高气扬地进了屋。
进屋一看,屋里冷冷清清,想象中知道自己回来,所以特意做的满汉全席一样丰盛的大餐没有看到。
家里更像是完全没有开火的样子。
张涛不由得愣住,转头出门问许愿:“妈,咱几点吃晚饭?”
“晚饭?已经吃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