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涛回去这段时间,一分钱没能从二老手中要到,除了上次出去和人玩牌。
这冷不丁从老头手里接了这么一大笔钱,张涛百味陈杂,然后哭唧唧地搂着老头说爸还是你对我最好。
老张:……
老张给这么一出整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养的是个儿子不是个闺女吧?
这小子给他整这出呢?
就是这不多的五千块钱,张涛才到城里的功夫,就没了。
报警都没什么用,问他在哪里丢的,他也不确定啊,他自己都说不出到底是在哪儿丢的钱,让人怎么帮他找?
更何况,丢钱这种事,大部分时候是没法找回的。
张涛除了自认倒霉,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运气足够好,那小偷偷完钱就被抓到,这样自己的钱才可能被找回。
但显然,张涛运气好不了。
他才进城,鬼知道陈林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竟然立刻就找了过来,态度非常温柔:
“张哥,听说你家那片让老板看中投资,好多人成了拆迁户,我还寻思过段时间再找你呢,没想到,你这么上道,这就进城来了。”
张涛:……
他沉默以对。
陈林却是一口一个哥地叫着他还不算,还揽着人肩膀带人去吃饭。
张涛好几次欲言又止。
到哪肚子实在饿得厉害,而且兜里没有一分钱,问家里要钱……
要被老头骂死的,才给的五千块,让人偷了?
本来爸妈就看他不顺眼,这全都得怪张元,谁让他没事一口一个二爷爷二奶奶的,家里的猪他抢着喂,地里的活他抢着干,说话还一套套的,哄得两老的心花路放。
张涛觉得自己要是和张元一起投在爸妈家里,他绝对是被处处嫌弃的那一个,而张元则是会成为父母的骄傲。
想到这里就很不爽。
你自己没有爸妈吗?
哦,他真的没有。
对亡人还是得保持基本的尊敬,张涛不继续往下想,只是他该怎么和陈哥说他家没有成为拆迁户,他兜里仅有的五千块还被人偷了这件事?
酒足饭饱之后,陈林说回正题:“所以,这钱……”
“哥,我家没拆,我兜里就五千块,但是让小偷偷了。”
张涛动作熟练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准备挨揍。
陈林:……
他嘴角略微抽搐一下,心说你自己有个大佬妈,你怎么就不知道出息呢你,这陪二代改正对方性子,让对方受够毒打,最终变得正直善良的游戏还要继续到……
‘叮’的一声响起。
这是陈林的手机信息提示音,他拿出手机一看,是银行发过来的通知短信,告诉他他尾号xx的卡里被人转入了十万,当前余额是xxx。
陈林顿时精神抖擞,这个游戏,他能陪大少爷玩到地老天荒。
陈林立刻面露狰狞之色:“你玩我呢?”
张涛卑微求饶:“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啊,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也没法啊。”
“那你进城干什么来了?”
张涛哪能说是因为看龙哥凉了,以为陈林兴许也凉了,打电话对方手机还停机,顿时觉得对方肯定是凉了,不凉也肯定跑路了,所以这才进城的,面对询问,他只能苦着脸撒谎。
“给您送那五千块来了。”
陈林也不在意他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真假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小子还得继续遭受毒打啊。x33
被揍了一顿的张涛事后很不解地问陈林:“哥,我在老家你怎么不催债?”
“我家里也有父母,我催你债,那催的是你吗?那催的是你爸妈,老人家年纪大了,养个儿子偏还是个混账,我催你,以你的性格,你肯定得逼着你爹妈想办法给你还。”
张涛心里腹诽:您高估了,我逼不了我爹妈。
他什么身份啊,以前他妈宠他宠得厉害,但这次他妈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管他,不但不管,还活像他怎么了一样,给他一顿毒打,言谈之间几乎可以立刻就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张涛哪是强硬的那一方,他才是弱那方好吧?
“我这个人,生平最恨不孝子,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也是这种人,不然,相信隔壁河里肯定不介意多一具尸骨。”
“我……我哪敢啊。”
我又打不过我爸妈,老头子力气那么大,我妈更厉害,身手灵活,他摸都摸不到边的。
可恶,这小老太太小老头,不该是他这种年轻人一推就倒的吗?
哦,我爸妈还没有变成老头老太太,人家还可以算是人到中年的中年人,都没到退休年龄呢。
那没事了。
那打不过有啥丢人的啊。
张涛平静了。
隔天他就被丢到工地上搬砖。
张涛:……
他想跑,看到陈林后立刻不敢了。
不过陈林竟然也和他一起搬砖。
张涛不解:“陈哥你不干催债的活了?”
“你是我最后一单,做完你这单我就转行。”
“转行搬砖吗?”
“那不然?”
张涛不吭声了。
一天下来,他感觉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还得感谢在家里的时候总被叫着一起下地干活,不然就他以前的身体素质,这砖他可搬不了一整天。
张涛又过上了打工还债的日子,就和他跟家里说的那样,他还真是出门闯荡,赚钱还债去了。
正儿八经自己干活赚钱,一干就是大半年,张涛倒是渐渐地不再如之前那样浮躁了。
他和陈林倒是处得还可以,张涛甚至知道了陈林有个病重的妹妹,本来对方是名牌大学的学生,结果因为病重,不得不休学不说,陈林也连带着背起了沉重的负担,为了妹妹的医药费而努力。
张涛跟着去探望过几次陈林妹妹陈欣。
陈欣有着一双极为干净纯澈的眼睛,很美,很清澈,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的时候,张涛莫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有人身在地狱,仍旧心向光明,有人身在光明,心里却一片黑暗。
张涛甚至思考起了哲学。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过了不久,张涛暗戳戳告诉陈林,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陈林啧了一声:“那姑娘可真倒霉的。”
“不是陈哥,我在变好,我有改变,你是最清楚的才对啊,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啊抱歉,一开始的固有印象如此,一时间没回过神。”
张涛哼了一声,拿眼偷偷看陈林。
陈林被他看得一脸莫名:“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那个,陈哥,欣欣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有担当,孝顺,好看,人品好,不过就我的看法,真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她怕是也不会想到这些条条框框。
男生女生不都这样吗?没喜欢的人的时候,问理想型是什么,说得滔滔不绝,结果遇到喜欢的人了,什么理想什么条件,就统统都成了浮云。”
张涛给陈林递烟,闻言如有所思:“陈哥你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有个屁,有感而发而已,你怎么这么有精神,今天砖看来是没搬够。”
张涛默默转身洗漱睡觉。
其实他当年可没有这么精致,晚上那都是不洗漱的,后来渐渐地就被陈林带着跟着一起讲卫生起来了。
眼看快过年了,张涛算了一下自己还的债,叹了口气,也不说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个话题了。
倒是隔天陈林多问了他一句,那姑娘是谁。
张涛没说话,一脸落寞。
陈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至少你是真的有所改变,将来你肯定会遇到一个好姑娘的。”
“哇……”
张涛抱住陈林大哭。
陈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推开对方,又感觉这小子好像忒可怜了一点,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眼看快过年了,张涛叹气,他倒是时常和家里通话,从一开始好逸恶劳,满腹怨气,总怨恨着家里怎么就没有选择要钱,到现在的心如止水,和父母之间也变得和谐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家里竟然还给他寄了东西。
以前他其实也有这个待遇,不过他一向没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还觉得烦,那城里什么没有,稀罕家里这点子吃的,还总给他寄,他往哪儿放啊,看着都觉得碍眼好吗?
后来家里不给他寄了,他只觉得轻松。
回家一趟,再次出来之后,因为正经搬砖的缘故,倒是认识了不少人,看人家逢年过节,不是收到礼物就是接到电话的,就自己冷冷清清的,张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直到他开始觉得以前的自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是个混账,于是有意识放下身段,变得耐心,而且主动关心家里人之后,关系才开始缓和。
现在他倒是不必羡慕其他人了,因为他也是有家里人关心的崽。
张涛的变化别说许愿,老张都有所察觉。
偶尔喝了一两杯,老张还会一脸欣慰地和许愿说:“臭小子长进了,开始学好了。”
许愿对此通常不发表什么意见。
其实她有更合适温柔一些的方法可以尝试改造张涛,但是,许愿的底线,一个是炼铜,另一个就是父母并没有亏欠子女,子女却极度不孝的不孝子们。
她天然看这两类人极度不顺眼。
前者尤慎,落到许愿手里,这类人,基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毕竟他都不当人了,那还有什么抢救的必要。
直接送火葬场都是对其的一种仁慈。
只可惜,这类罪行在律法上,是达不到死刑的标准的。
张涛犯了第二个忌讳。
动手打自己年老的母亲,自己的老母亲还没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这小子没被送去火葬场,已经是因为他是任务目标的缘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