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和简雍刚回到淮南城中,就听闻天子使者到了,忙赶到县府迎接。
天子使者已经在堂中等候了。
“真是惭愧,让天使久等了。”刘备一进屋就屈身拱手见礼。
使者微微一笑:“刘将军立下如此大功,想必事务繁忙,何必如此客气。”
刘备脸色微缓,莞尔一笑:“来人,将火盆中炭火烧旺,给天使奉县府最好的茶!”
使者笑道:“天下人都说刘将军宽厚仁德,我看将军不仅当得如此美名,还对汉室忠心不二啊!”
刘备看着天子使者,也笑道:
“身为臣子,当尽臣子之责,以曹司空为楷模,刘备还有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方啊!”
坐在隔壁院中观梅的苏哲不禁微微一笑。
这刘备,嘴皮子功夫真的是见长啊,如今说话越来越含沙射影,一语双关了。
使者笑笑,起身理了理官服,拿起诏令,高呼:“豫州牧刘备接诏!”
刘备见状,早已和简雍拜倒在地。
“豫州牧刘备,平定徐州内乱,助天子之师守卫寿春,攻陷淮南,擒获逆臣袁术及其附逆之党众,特封刘备为徐州牧,关羽为九江太守,守一方之境,保万民安乐。”
刘备谢恩起身。
使者给了刘备一封信:“这是曹司空命我顺便带给刘将军的。”
刘备慎重双手接过,装入怀中:“多谢天使奔走这一趟。可留下用过膳食再走。”
使者谦卑地躬身一拜,施礼道别:“我等还要去庐江宣诏,不便久留。多谢刘将军!”
刘备也施礼道别,目送天子使者远去。
简雍在一旁说道:“玄德,都走了,还看什么,回去吧!”
刘备左右望了一下,轻声提醒简雍:“此乃淮南,小心耳目。”
简雍立即噤声不语。
刘备一直望着使者的身影,直到已经出了视野,他才回头回来。
刘备走入院中,从怀中取出信,上面写着:玄德贤弟亲启。
跟在旁边的简雍瞥了一眼,不屑道:
“不知道曹操这次又是在给玄德上什么套。”
刘备忍不住笑了,拍了一下简雍的肩膀:
“宪和,你总是这么快人快语!不过,不管他是什么套儿,军师都已经料到了!”
一阵俊朗的笑声传来:
“主公,你这是把我摆在火上了。万一我没说中,岂不一来英明扫地,二来主公所托非人?”
二人闻声一看,只见苏哲着一身水蓝色锦袍,一身慵懒地踱步出来。
简雍看到苏哲神清气爽,眼睛都亮了:
“嘿,军师这两天不见,气色愈发地好啊!”
苏哲恭敬地躬身见礼:
“我苏哲能有今日之精神,多蒙宪和兄日夜守护,精心照料,苏哲感恩于胸!”
接着上下瞟了瞟简雍,又说道:
“宪和兄这二日没我叨扰,果然气色也好了不少,惭愧惭愧!”
简雍哭笑不得。
啧啧,这小子在小沛骚扰他的时候,也没见惭愧过。这会儿在玄德面前,这一张利嘴,这乖卖的不错啊!
刘备见这两人一见面就暗暗掐起的阵仗,暗暗一笑:
“宪和照顾军师,尽心尽责,辛苦了!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三人进了屋子,围着火盆坐下,奉了茶。
苏哲准备喝茶,又想起刚才的封赏,便举着杯子祝贺:
“恭喜主公终于名正言顺当上朝廷认可的徐州牧了!”
刘备苦笑:“军师就别取笑我了。”
苏哲故作惊讶:“哦?看来主公看不上这徐州牧了!”
三人皆笑。
说句实在话,两年前的刘备,的确很期待徐州牧的名头。
但是一路走到今天,危机与责任并存,压力和忧虑相伴,夜夜都睡不好。
由此也深知,当实力和地位不匹配之时,那种深深的忐忑,藏在内心里,是驱之不去的。
所以,这两年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励精图治,蛰伏待机。
直到在这半个月以内,在苏哲的布局和陈宫的计策下,取徐州,攻淮南,在外人看来,神武得就如同一场梦。但,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胜利,也是应得的奖赏。
半个月前,开始筹谋对付吕布的时候,他还略有怀疑,行吗?
半个月后的今天,他信心大增,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更多了。
就如同军师说的,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
所以,对今日突然得到的徐州牧的封号,也并不感到有多兴奋。
苏哲盯着刘备,也敏感地觉察到了刘备身上出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气。
苏哲眯了眯眼,又望向了刘备。
刘备的眉宇舒展,自信而阔达。
这是王者之气。
苏哲笑了笑。
他的主公期待原本便不只是一州之地。
一州之地,格局太小,无法支撑太久的太平日子。
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就得不断逆流而上。
乱世逼出了雄心,而雄心会带来生机。
刘备回过神来,眼睛瞥向两人,淡淡笑道:
“徐州牧这个名头,有与没有,又有多大差别呢!”
简雍惊叹这个老朋友的境界,居然已经这么高了:
“玄德,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了名分,肯定要稳妥一些,免得其他人觊觎、争夺。”
刘备收了笑容,眼中染上一丝微恹之色:
“有了名分就没人来争了么?况且,这个世上,无名无份,却做着逾越身份之事的人,难道少吗?”
一句话说得简雍都不知怎么接。
这讲的不是曹操还能是谁?
苏哲却一瞬间想起,后世的他,是如何被横刀夺爱的。
那一份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如今看刘备眼中流露出的厌恶,触动了苏哲的心。
是啊,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少无名无份,却做着逾越身份之事的人。
苏哲淡淡跟着说道:
“主公此言不假。名分是给讲道理的人听的,对不讲道理的人,只能用实力教他如何做人。”
刘备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封信:
“那我们就拆开看看,这个不讲道理的人,给我们出了怎样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