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窗外风雪愈盛。
屋里放着火盆,没燃尽的木炭在灰白色的余烬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方箬手里的鹅毛笔已经有些分叉了,写出的字总是拖着长长的墨迹,手边的稿件也不似平日那般收拾的整整齐齐,而是胡乱的堆放在一处。
屋外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掀开,凛冽的风雪侵袭而入。
哗啦——
桌上的稿件被风吹起,眼看就要落在火盆里,却被来人一手接住。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众人笑道,正经你分内的——”
“别念了。”方箬打断他,回头无奈问,“师父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苏情堂捡起地上的稿件,风轻云淡的说:“来看你笑话。”
方箬抿唇,索性搁下笔,转身看着他。
苏情堂见她半晌没说话,走近俯身问:“饿了没?”
不等方箬回应,苏情堂便从怀里拿出一把带壳的花生放在火盆上面的铁盘上,又用竹镊子添了几块细炭。
方箬看着那散落的花生,心头情绪复杂,拖着椅子坐到火盆旁边。
苏情堂也不客气,拿着稿件就着烛火细细的看了起来。
屋里很快就飘起了花生的香味,方箬先前没觉着,这会儿闻到香味反而饿了。
不知苏情堂看了哪一段,突然笑了起来,将稿件扔到了旁边的桌上。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看这世间最是无情无义的皆在帝王家。”苏情堂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脸颊,冲方箬伸了伸手。
方箬认命的将刚剥好的花生递给他。
“你运气好。”苏情堂又说。
方箬不解,“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书写的确实好,可若不是因为黎国素来重文,当今圣上又是明君,你这书怕是早就成了禁书,便是闻人家也不可能公开出售。”
方箬深有同感,“我就是因为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稿子都是先给闻人公子审核一遍才发的。”
苏情堂挑拣着掌心的花生,突然问:“若是裴修安不回来,你打算如何?”
方箬心头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当即皱眉不悦道:“他会回来的。”
“万事无绝对。”
“如果他真回不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死了。”
“那就当他死了,他若是死了,你当如何?”
方箬红着眼睛瞪向苏情堂,有些恼怒他的咄咄逼人,负气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好好活着,总不能跟他殉情吧?”
“很好,记住你今天的话。”苏情堂说道,细瘦干枯的手掌反转过来,掌心的花生衣洋洋洒洒的落在火盆里。
“刺啦刺啦”的烧起了一簇簇的小火苗。
“你帮我打听个东西。”苏情堂忽的又说。
“什么?”方箬没好气问。
苏情堂起身,走到桌边执笔画了起来。
“这是别惊吗?”方箬看着纸上的物件询问道。
别惊其实就是别针,只不过上面通常都会挂上一些有寓意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