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清言，也是关心您的。”罗森抿了抿唇，试图去宽慰他，他以为时间一久，他们的关系就一定会好的，可惜，这样的血缘关系仍旧消除不了仇恨。

“行了，起来吧。”赵毅轻皱眉头，眉心挤作褶皱，使他看上去更加年老。转身走上台阶，还是叹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

大厅的摆设一成不变，一如当年她离开时的样子，可带给她的却是一大股发自内心的排斥。

大大的落地窗被阳光穿过，倾洒在白色的地板上，映出她修长的身形，她记得，他每天早晨都会站在这个位置，任由阳光拉长她的影子，慵懒的饮着咖啡，然后对下楼的她微笑。

“Goodmorning,kitten!”

他从不轻易的笑，唯独对她时，那稀有的笑容好似具有穿透力，一点点刻进她的心里。

“站那儿发什么呆？”赵毅杵在她的身后，悠悠开口，语气生硬，可带着笨拙的温和。

他在尽力融洽与她的关系，她看得出来。

只是……

“你并不适合这种面具，还是摘了吧。”她无心接受一个老人的讨好，更何况还是那个冷了一辈子脸的他的爷爷，一看到他，她便想起了那个满身伤痕躺在血泊里的男人，她无法忘记，这些痛都是赵毅带给她的。

仿佛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赵毅脸上仿佛真的掉了一张面具，他的脸一度阴沉下来，黝黑的瞳孔散发着不满，他忍了很久，没想到着七年尽数变成了对她的纵容。可他发不了火，只能默默接受她的淡漠。

“吃饭吧。”他语气平平，没有起伏，明明是恨平常的日常话也带着刻意显露的请求。

“不必了。”赵清言看了看表，挺直了背，走到他面前，话语疏离，“赵老先生，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清楚，我说过，赵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心平气和的与你说话。”她如同机械人，说得话不含感情，甚至是规正的避开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赵毅的拳头握的更紧，威严的话里隐隐有一种不该属于他的颤抖。

赵清言倒也是真的止了步，但她也只是加深了眼里的冷意，她说：“我不是你的下属！”轻轻环顾四周，别墅真的很大，她的话也在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回响，“这里满是西蒙的痕迹，赵毅，你真的住得心安吗？”

“赵清言！”

“你不要叫我！”赵清言朝他怒吼，眼眶泛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还记得吗？当时我是怎么求你的！”

赵毅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他如何不记得，他高傲的孙女，为了一个外人，第一次求他。

女子着纯白连衣裙，披着头发，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哭喊着：“爷爷，放过他吧……西蒙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求求你……我不要他死……”

“清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赵家。”

“不可以！不可以！”她的膝盖在地板上摩擦脱皮，溢出了血迹，可依然没有停下，她死死拽着保镖的腿，看着他背上的男人，仿佛要哭到断气，“西蒙！爷爷……不要这样对他……求求你……我会死的！他死了我会死的！”

带着哭腔的女音仿佛还在耳畔，这一晃眼，已经过了七年了。

“赵毅，我说过，他死我也会死，可你依然把他交了出去！”赵清言闭了闭双眼，努力将泪水憋住，她说得很绝望，“我还活着是对你养育之恩的回报，这是我答应你的，但我也说过，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天也不会原谅你！”

她继续向外走，眼底红光异常明显，这个地方是她和西蒙的回忆，在那段无伤痛的日子里，她很快乐，因为有他相伴。

“清言。”罗森刚拿这行李箱到门口，就见赵清言又出来了，她的步子格外迅速，只来得及唤她一声，她直接掠过他，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空了，赵清言也走远了。

她的背影逐渐变小，拖着箱子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倔强，也是突然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或许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女孩心里早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里面传出来，待罗森匆匆跑进去时，赵毅正坐在楼梯边角，拐杖已经落在了脚边，他脸上苍白，愣愣的看着手心。

“老爷！”他蹲下身，拿出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最后将它塞进那只手的手心，打断了他的沉思，赵毅随机握紧拳头，眼神暗淡无光。

他望着落在地上的拐杖，片刻无措。

“那小子说得对。”

人无论有多强大，一旦遇到情，便也是无法逃脱。

西蒙如此，赵清言亦是如此。

苦笑，目光落在窗前的棋盘上，仿佛能够依稀看到一个坐得端正的男人，挺着笔直的背脊，脸上的温和深及眼底，手中落下的黑棋颇显风度。

他着实是赵家的芥蒂。

西蒙啊，当初的那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赵毅觉得，这一辈子，他也就这样过了，可赵清言不可以，所以他最后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他的考虑，亦是西蒙对她的证明——虽未逢时见，情却不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