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也终于等到了机会,按着预定的路线溜进了石屋。
里面的人早有准备,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关了窗。
明寒衣更加用力地又瞪了晏棠一眼,随后看向龙禾,发觉不过短短时日不见,她却已经苍老了许多,不禁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叛徒的事被发现啦?”
龙禾唇边竖纹立刻加深了三分。
她冷冷道:“我何曾背叛过圣蝎门!反倒是那些眼中只有蝇头小利之辈,才会带着圣蝎门走上死路!”
明寒衣瞟向晏棠:“她在说啥?”
晏棠淡定解释:“归义国主两天前突然派了使者来招安,死了许多探路人才找到了进来的通路,看起来对圣蝎门志在必得。”他目光隔着门往外面几名妖娆女弟子的方向一扫:“那些人也是国主派来的,名义上要拜入圣蝎门,其实是来监视她们的。如今门中元老分为两派,多数以为不该硬碰硬,有意答应为归义国主所用,但左护法却誓死不从,于是被掌门软禁在此。”
他三言两语将圣蝎门中事态解释清楚,明寒衣啧啧咕哝了几声,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古怪眼神看看龙禾:“难怪你都快气死了,圣蝎门依附于谁不好,偏要去给你们的灭族仇人当走狗。”
龙禾面无表情,可一双手却握得茶杯无声化作了细粉。
她与明寒衣打过不少交道,深知与这女贼置气纯属自讨苦吃,平静了一下心情,忽然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取了一只瓷瓶回来:“这两天我无事可做,便炼了这一瓶药,本想命水秀给你送去,但如今你既然自己来了,正好省了我的事。”
明寒衣打开瓶塞轻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装了满满一瓶,按她过去这几年服药的状况,这些药丸已足够她用到再也无法压制蛊虫的时候了。她便笑了:“你突然这么好心,怕是有求于我吧?”
龙禾被她拆穿心思,却依旧镇定:“我要你去见主人,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她。”
明寒衣挑眉:“不用别的?”
龙禾冷冷道:“不用。”
明寒衣有些意外,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想法子搅了归义国主的算盘。”
龙禾摇了摇头:“那是主人才能决定的事,我没有权力置喙。”
明寒衣思索片刻,转头问晏棠,用一种邀人逛街似的语气笑道:“你有没有去过归义国都?要不要去看一看?”
晏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去找你提过的那个苗女?”
“苗女”这个说法令龙禾面上露出一丝不悦,但她并未出声打断,只听明寒衣古古怪怪地笑着说:“是啊,她叫花衔枝,当年可是整个南疆最美的女人。”
晏棠:“哦?”
明寒衣看清了他眼中的揶揄之色,轻哼一声,毫不害臊地自夸:“可惜,后来我就出生啦!”
她越说越不像话,龙禾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主人乃是我们族中圣女!”
明寒衣撇嘴:“行行行,我又没说她不是。”
“对了,”她忽然转了话题,“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先服个软吧,至少找个法子先从这破笼子里出去。这次我带来了两个人,都中了蛊,你帮他们看看能不能治。”
龙禾稍作沉吟便答应下来。
果然,翌日一早,明寒衣刚起床便得到通知,说是左护法出关了。
她总算放下一桩心事,按照计划将王籍父子带去医治,自己则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去找花衔枝。
可行李还没整理好,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就慌里慌张地冲进了竹楼。
楼梯被她踩得咚咚直响,她撞进门里,连人都没看清便叫道:“浮光在不在?我有事找你!”
明寒衣认得这个大呼小叫的女孩子,而且不仅她认得,晏棠竟也认得。他收回了扣在青雀刀柄上的手,不动声色将刀重新收入袖中:“你是南平城客栈的那个人?”
水秀一愣,视线落到他脸上的时候露出一丝惊艳,但随即就纳闷道:“你是谁呀,我见过你吗?”
晏棠没再答话,又开始默默整理行囊。
而水秀却终于瞧见了他靠在竹床边上的那把重剑,顿时大吃一惊:“……是你?!”
明寒衣听不下去了,在旁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哎呀!”水秀立刻想起了正事,盯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师伯叫你过去一趟,说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说得没错,龙禾刚刚发现的,确实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巨大秘密。
前两天,归义王使者曾带来一批虫卵,希望她们能够培育出来——自然,完成这个任务也就代表圣蝎门决定依附与归义王了,所以她们还没有真正动手。而今日龙禾在亲自检查过了王籍之后,却意外发现了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情,他体内的毒蛊居然正是以使者带来的虫卵养出来的!
明寒衣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乎以为继眼神之后,连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王籍被种下的分明是移星阁独家专供的蛊虫,怎么会与归义国王室扯上关系?
直到进入了归义王都普雄城,她仍旧觉得整件事情十分匪夷所思。
晏棠的反应更明显,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身上难得的那点轻松之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脸上的笑意,仿佛只在一瞬之间,他就又从人间落回了阴寒鬼蜮之中。
他在思考一件事。
移星阁与归义王究竟有什么关系?
是雇佣,是合作,或者本就是一体……
这小小的蛊虫背后站着的,他曾发誓要亲手送入地狱的,究竟是几名江湖上心怀叵测的疯子,还是盘踞在南疆的一整个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