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喜没作声。这一桩官司，她早听的耳朵生了茧。她妈委屈，心里有怨。她奶奶又另有说头：

“你爸没拿一分钱回来，把你妈往家一塞人就没了影。你妈吃的穿的一切的费用，都得我们拿钱贴着。我们老两口也没个来源，我和你爷爷都没退休金的人，就靠自个种菜卖点生活费我们容易吗？

你妈生你那会，我们可是把老本都贴上了！前世做了孽，生了你爸这么个不成器的。人家都享儿子的福，我和你爷爷福没享过一天，尽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本来想顺产，医生检查说胎盘老化最好剖腹产，一刀子下去啊，我人就晕乎了。人麻醉师使命叫我，给我吸氧。听他们说，一桶子的血。

等麻药醒了，疼得呀！我人都疼恍惚了，胡言乱语的叫着医生让给打杜冷丁。人说不行，哪能打杜冷丁呢！给我打了止痛针，又给了两粒药丸让我自己塞。

但根本没用，我疼得冷汗淋漓整夜不能合眼。那滋味呀，谁疼谁知道！就这么疼了，护士还要来使劲按你的肚子，一天两三回，那疼的”庄贵芝嘶气，似心有余悸。

她默了一默接道：

“后来开＆奶也疼啊。为了你吃＆奶，我逼着自己喝汤。顿顿喝，每天都喝，喝得要吐也得喝啊……”

庄清喜闭了闭眼，带着些认命的口气，打断她出声问道：

“这回又要多少？”

庄贵芝停下来，她看着女儿舔了舔唇，试探的伸手比了一下：

“五千。”她说。

“我没那么多。”庄清喜说罢，低头拿手机给她转了两千。

“你还知道我是你亲生的”她抬起头望着母亲，尽量克制着情绪：

“那请你也心疼心疼我成吗？我不是你的提款机，我的钱也不是大水漂来的。我每天都要忙得很晚，你知道吗？要说你给我的生养之恩，这些年来，我应该也还得差不多了！”

庄贵芝闻言，看了看女儿小声说道：

“对不起，清喜，是妈妈对不起你！”她抿两下嘴唇，化着浓妆的脸孔上浮现一抹愧疚的神色：

“妈妈知道你很辛苦，知道这些年你都过得很苦，吃了不少的苦头。是妈妈没能耐！好在，你外公给你留了套房子。”

“外公把这房子留给我，就是知道你攢不住。”庄清喜看着她说。

听到女儿的话，庄贵芝表情变得讪然。她匆匆翻了下手机，看了眼转账的金额。随即，她望着女儿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

“他答应我，这个月会出去找工作。”

“那是你们的事，不用跟我讲。只要记得，不许他上我家。不然，我一定报警。还有你最好也不要去，家里有房客住着呢。她们不喜欢看见不熟悉的人。”

庄贵芝沉默了几秒。然后她讪笑着说：“我知道，我跟他说过了。”

稍事一停，她接道：“那妈妈不打扰你做生意，我走了。”

庄清喜默声不语，没什么表情的看她。

庄贵芝看了女儿几眼，又看了看冰柜终是没开口，讪讪然的走了。

庄清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感到深深的悲哀。

四十岁的女人，却依然一副恋爱脑。吃了半辈子男人的亏，但永远记吃不记打，渣男一点点的好，她妈能兜着一整颗心去回报。

外婆走得早，外公又性子沉闷少言寡语，终日为生计忙活，压根也顾不上她妈。幼年丧母，和父亲也不亲近。她妈是一个缺爱的人。因为缺爱，她妈这辈子没干别的，尽谈恋爱了。常年在不同的男人间流浪，寻求爱情。

没钱没学历头脑也不是很聪明，啥本事没有身无长物，还懒！长相也不是美得能靠男人吃饭。所以她妈不停的被抛弃，找的尽是烂人！

第一个烂人是她爸。她爸和她妈简单点说，就是小混混诱拐问题少女，假借爱情之名行了苟且之事，然后搞出人命匆匆结婚又匆匆离婚。

她就是那条人命。是她爸妈苟且的产物。

自她能记事起，她爸就是失踪人口。当然并不是真的失踪，就是不着家。她爸对谁都好，就对家人不好。亲生的象假的，假的象真的。在外顶仁义，论讲义气她爸能拿第一。在家，就象她奶曾说的那样，一分钱没往家给过。

而她爸和她妈，一个几年难得见个面，一个忙着爱男人。他们俩都不爱孩子。对他们，她是个意外。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不懂事的瞎添乱！

虽然她出生时，已经是N+1次的新社会，但在她爸的老家依然男尊女卑，重男轻女。所以她跟她妈姓，在外公身边过活。

外公生就的性格，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管她。跟放羊似的给她一口吃的。有时忙起来，外公自己顾不得吃，也会忘了她还饿着肚子。。

幼年时，她饿得难受就到别人家相食。估摸着，瞅她可怜，通常她都能蹭点吃的。可以说，她是厚着脸皮成长的孩子。

因此，她拼命读书，很用功的学。没有依靠的人，读书是最好甚至是唯一的出路。而她也争气，功课总是第一。大学考得也不错，拿了一年的奖学金。只可惜……

庄清喜努力挂起笑容，心情变得十分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