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即将入冬,天气已经颇为寒冷。 一百多锦衣卫缇骑围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京城。 忽然,前方有人走过来,堵住了去路。 许显纯抽刀出鞘,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劫持钦犯?” 一口黑锅当头罩下,尽显锦衣卫二彪的威风。 在归德胆战心惊,一路上伏低做小,许显纯早受够了,此时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不抖起来更待何时? “住手!”袁枢打马上前,对那人行礼,叫了声师兄。 袁可立听到动静,掀开车帘说道:“玉汝啊,上车说话。” 倪元璐,字玉汝,翰林院编修,因奉令去江西主考,刚刚回京就听到了锦衣卫逮捕恩师的消息。 千古奇冤,莫过于此。 奈何,皇帝不上朝,进谏无门。 打听得袁可立今日进京,便独自来接。 “学生拜见老师。”倪元璐纳头便拜。 “无需多礼,上来说说京师状况。”袁可立说道。 倪元璐昂首挺胸地穿过锦衣卫缇骑的枪丛,淡定地上了车。 “可曾见过幼平和复礼?”袁可立问道。 “见过,许是阉党欲认同伙,未禁探视。”倪元璐说道:“因为陛下有旨,将于月底公开质辩,未曾遭受拷打,状况尚好。” “如此便好。”袁可立点点头,道:“尔等皆为国家栋梁,当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老师。”倪元璐犹豫片刻,说道:“以老师声望,如何就让这帮鹰犬得手了?” 言下之意,为什么没有闹出周顺昌的动静来。 袁可立淡笑道:“皇帝既然给了当面陈情的机会,当以死谏君王,若能唤得皇帝清醒,不负先帝重托。” “只怕是难。”倪元璐摇头,带着沮丧说道:“皇帝非但推迟了早朝时间,如今连早朝都不开了。 早间在大校场训练诸军,午间回转,奏报皆由魏阉送去,外臣觐见,皆为阉贼阻拦。 皇帝曾派内官询问幼平,宦官与文臣谁更忠心,倚重宦官之意,昭然若揭。” 袁可立思考一阵,说道:“伯应性刚烈,恐惹事端,你把他看好,随行而来忠义之士,亦当妥善安置,莫要怠慢。” “老师……”倪元璐听出袁可立交代后事的意思,不由悲从中起。 “值国家多事之秋,个人荣辱不值一提,只是怕国家重蹈南宋覆辙。 建虏入主中原,国将不国,大好男儿岂能剃发易冠?尔等要做绸缪,事有可为,尽力而为之,不可为,不妨远走海外,蛰伏待机。 便把此话转告伯应,切记。”说完,袁可立刚要让倪元璐下去,只听外面马蹄轰隆隆响。 “戒备,戒备~”许显纯惊慌大叫。 “狗贼,速速放人,否则别怪我箭下不留情!” 袁可立掀开车帘一看,一将拉弓瞄着许显纯,身后百余兵将都是搭箭开弓,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孙之沆!”许显纯躲在人后,叫道:“莫要以为陛下宠幸便可为所欲为,此乃皇帝钦定逆犯,你敢劫持,孙家满门必受牵累。” 孙之沆怒喝道:“今日你若不放人,定取尔狗头,稍后我自当请罪,即便当场打杀亦无怨言!” “你敢!”许显纯惊怒交加,喝道:“孙氏谋逆,戒备,求援!”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中,大队锦衣卫缇骑番子开来,把孙之沆一行人团团包围。 田尔耕躲在盾牌后面叫道:“孙之沆,速速放下兵刃,本督便当无事发生,否则起了冲突,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狗贼,来啊,看爷爷皱一下眉头!”孙之沆并不退让。 “诸位。”许显纯转向兵将,叫道:“尔等世代忠良,皆为清白人家,今日孙之沆谋逆,尔等也要追随吗?这可是族诛的死罪!” “直娘贼,爷爷若是胆小,岂能跟着孙家大哥来此?” “铲除奸贼,护卫忠良,就在今朝。” “大丈夫死则死矣,自当美名流传千古,方不负人间走一遭。” 诸兵鼓噪,毫不示弱。 孙之沆奉令于京城周边各卫募兵,要求精于骑射,身家清白,最好还是要识字的。 这样的人,基本都是世袭的百户及以上家庭出身。 跟孙之沆来搞事情之前都是想清楚了后果的,自然不会被田尔耕三言两语吓住。 “尔等真不怕族诛否?”田尔耕继续恐吓。 能动口,绝不能动手。 孙之沆可是简在帝心的,他田尔耕算个什么东西? 是,他是九千岁大彪,但是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爱屋及乌呢? 哪怕孙之沆先动手,锦衣卫被迫反击自卫,能落个“互殴”的判决都是侥天之幸。 何况,在场这么多人,真搞出上百人死伤的国朝未有之大案,哪怕是“互殴”,大彪也背不动这口锅。 就在剑拔弩张时,又一队人马狂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