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歆在郑晟家的门口前驻足徘徊,半举在空中准备敲门的手还是垂了下来。
如果在两个月前,她会毫不犹豫,甚至肆无忌惮的敲下去,砸门也不足为过。因为她知道,门口另一边的郑晟只会笑眯眯的邀请他进去,像是欢迎女主人的莅临。
可惜今非昔比。
本来易歆作为杨贺风的得意门生之一,气氛就有些微妙了。只是她也没有故意如此。一开始,她对待杨贺风也比较轻漫随性,谁知还是阻挡不了她如今在杨贺风心目中的分量。当然,他对易歆的重视和另眼相看并没有其他任何的隐含,只是长辈单纯的器重。易歆内心还是由衷地钦佩杨贺风的才能,并虚心学习对方身上自己没有的品质和学识。分班后,她和郑晟相互接触的时间就更加少了,也没有任何正当的缘由能使他们聚在一起。长期下来,易歆甚至担心他们如果再不在走廊里相遇的话,恐怕要形同陌路了。
还有一年。她深知,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能陪伴她的时间不多了。
不幸的是,隔阂和纠纷,恰恰容易在敏感时期的间隙悄无声息地产生。
倏然间,门伴随着尖锐的拖拽音被打开了,力度强劲凛冽,差点迎面把易歆撞出去,娇小玲珑的脸庞也碾成平面。易歆怔怔地愣着伫立在面前,眼眸冷峻,五官紧紧收敛在一起的郑晟,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两步。见是她,对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轻轻扶住了门不让它往前滑动。
正当她凝噎之时,郑晟先开口了。他微微蠕动着嘴唇,眉眼有些低耷,眼窝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倦怠:“你来了啊。我去准备买菜。有什么事吗?”
易歆的心有些刺痛。她抢先说道:“没什么大事。”随即,她挤出一丝笑容,殷勤地说,“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疲惫啊。”
郑晟重重地叹了口气,借口说:“没事,最近有些忙而已。”
易歆彻底收起了笑颜,肃然地说:“咱们之前怎么说好的来着,你忘了?”
郑晟叹了口气,拉开了大门:“进来说吧。”
他一股脑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中间略微增添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并没有修改大体的情节和人物角色。他着重刻画了一下郑钦如何‘告状’的嘴脸,以及他对待郑钦如此行为无可原谅的决策。
“我发现,我和他真的就逃脱不出这种宿命般的结局了。”郑晟挫败地说,兴叹地摇着头,“你不用说服我了。以后不用再逼我和他促进任何关系了——我不感兴趣,也不需要。除了血缘关系外,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纠葛。”
“你看你,怎么说这种气话。”易歆劝慰,“也许郑钦做的不对了,但这也是他无心之举。万一他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本意是好的,也未可知啊。上次他提出要和你和好和谦卑的态度,我觉得挺真诚、挺难能可贵的啊。”
“本意,可贵?”郑晟冷笑,“他可从来就不见得我任何好。他就是看我的生活安定,自己那边岌岌可危了,就又想掀起什么风浪,给父母走漏点什么风声了。我刚毕业那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忙人,没工夫过问我谈几个女朋友。为什么偏偏我才回古平不到两年,刚买了房安顿下来了,就突然不请自来了?要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郑晟黯然伤神地说:“你不知道,我们那边亲戚看名誉和情感经历看的重——谁无缘无故分分合合,那都是要成为家族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柄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哥哥啊。”易歆咬着嘴唇,手紧紧攥着门把,“不瞒你说,我还刚刚答应他下周和你约见——”
“和我约见?”郑晟骤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地望着易歆,“你单独联系他和我见面?”
“我只是想——”
“谁给你的权利来替我做决定啊,”郑晟说,“你让我去和谁吃饭,我就和谁吃饭?我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易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易歆难以置信地问,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郑晟沉默了,显然是意识到刚刚偏激的话语有失恰当。
“你以为我真的想管你和郑钦这些事吗?”轮到易歆了,她毫不留情,连珠炮般似的回击,“你以为我愿意去见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不惜伪造身份和年龄,就为了让你和郑钦的关系略有和缓吗?是谁在饭局的时候惺惺作态,怪异失态的举动百出?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帮你和你哥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啊,我成天劳心劳神,还不被赏识领情。你真是鲁迅有过之而无不及;狗咬吕洞宾,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