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在心里大声呐喊想要呼唤易歆留下，但声带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对于他而言，这顷刻，时间仿佛戛然停止了运转。易歆走后已经整整三分钟，他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身躯松松垮垮地倚在门畔，眼神中是极度惊愕而换来的呆滞。

易歆呼叫上来但是没有乘坐的电梯在耳边响过。他木然地扭头凝视着被耀眼白炽灯光充盈的电梯内部和梯门开启的音效，又凝视着它重重地关闭，银色的半透明电梯门般映出自己罔知所措的面颊和站立不直的身影。诸多景象和经历宛若电梯门的开关在眼前闪过，每一幕，每一景像戏剧般的不真实，是脚底纯色大理石地板上不和谐的裂缝。

由于长时间没有声音，楼道内的感应灯熄灭，周身陷入了黑暗。他跌撞地往门内倒退了几步，灯光重新亮起。他无所适从地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倒退的时候不慎踢翻了摆在门口的皮鞋。最终，他心乱如麻，无比凌乱地轻轻将家门掩上，本来再熟悉不过的门扉开合声在空寂的屋内显得格外栝噪不和。

他弯下腰呈坐姿，身体依靠着墙边滑落。他修长、素日用来批阅试卷和敲击键盘的手指此刻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就差薅下几根不再乌黑亮丽，象征着青春活力的头发了。紧接着，他极深，漫长地长吁了一口郁结在心中的气，将整个额头埋在掌心内。

他翕动着嘴唇，其实积攒了满腹的话语要说，此刻却失了对象。他迷惘地凝望着一圈暗淡的客厅，明明置身于崭新的装潢还是觉得像置身于破败荒废的华丽宅院一般。惨淡的斜阳透过窗缝轻轻撒入了客厅，漆黑的电视机黑屏反射出冷峻的光影。

易歆哀戚的声弦在郑晟耳畔不间断地回响。郑晟经过思忖后，认为两人说的话都值得反思。

他刚刚为什么没有追上去？

窗外三三两两飞过几只低鸣的乌鸦，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的准备踏向回家的归途。这里是属于他的家，房产证上有板上钉钉的名字，无需担心被任何人夺走驱逐。此刻，他却感受不到往日的丝毫温暖。

郑晟仰头，目光凑巧投在了一本书的身上。这是从易歆那里借来的书，才刚刚读了一半不到。他自知没有易歆的毅力和专注度，像这样冗长枯燥的教科书，读着总是味同嚼蜡，进展自然无比缓慢。

他调动全身的力气倚着墙站了起来，操控者四肢往书架走去。他微微弯下腰抽出书本，翻开的页面正好是上次阅至的码数。扉页内，有一行被铅笔框起来的句子。

越是最亲密的人，越要减少对对方的伤害。不要依仗着对方的纵容肆无忌惮，利用他们不会离去的资本一次次挑战着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