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歆,你数学考完试了吗?”徐子旭走过来问她。
“考完了。”易歆抬起头,莞尔一笑。
“太好了。我正想问你,第五题是不是——”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两个人一拍即合,拿着白板笔立刻比划了起来。易歆虽然表面看似漠然,但她的确对一样东西感兴趣,甚至可以称得上偏执:那就是学习成绩。她坚信,这是唯一一个当下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
“不对,你看你这块就做错了。”徐子旭摇着头说,“我一开始也犯了同样的错。这块你应该设将y等于2,然后才能找到它是否相较于渐近线……”
“我都没意识到它相交了。”易歆低垂着头,自我埋怨地叹着气。
“等等,有两个相交点对吧?”蔡铭哲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嘴进来。
“对啊,”易歆追悔莫及,懊丧地说,“可惜我只算了一个啊。”
“可是这没——”
郑晟望着易歆和渐渐加入的其他同学忘我的讨论数学题,难以置信的微微摇着头。他不仅是对她惊人的恢复能力大为惊诧,更是为她情绪的把控力和调解如此优秀而咂舌。才不过一天,她似乎已经对之前的变故风轻云淡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易近人和淑娴风采,难过程度甚至都没有之前考试失利高。
这算什么事啊。
“好了,上课了。”郑晟轻轻拍了拍手。
学生们没来得及擦白板便一窝蜂的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易歆轻轻叹了口气,扭开了保温杯。
“不错啊,我看你们讨论数学兴高采烈。”郑晟望着被接近被写满的白板,有些哑然,“看来咱们班的人都是小数学家。”
“哪里哪里。”蔡铭哲说。
他望了望易歆,对方没有什么反应。
“希望你们上中文课也有这样的积极性。”郑晟转身开始擦白板,蔡铭哲讪笑了几声。
“郑老师,”徐子旭突然举手,“我有一个挚友托我问您,他是不是您最喜欢的学生?”
“谁?”郑晟笑问,“是汪凡匀吗?”
“对。”徐子旭嬉皮笑脸地说。
“算是之一吧,之一。”郑晟重新回到自己的板书,神情庄重了起来,“我只是比较客观。”
“前两天我们进行了家长会,不知道过了一个小短假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他诙谐地说,“和你们的父母沟通确实挺有意思的。”
“哦不。”曾文诚后怕地抱怨道。一旁的舒添余乐了。
“你们有一部分人和家长一起来开这个会了——可我不记得有谁了。”一想到这里,郑晟的心微微揪了一下。“不过,我们确实聊了一些蛮有价值的东西。”
“我父母说我上课总是聊天插嘴,不好好做作业。”蔡铭哲调侃。
“你看,你现在就插嘴了吧。”郑晟无奈的撇手,“我只是如实反映你们的学习情况,没有什么偏袒不偏袒的。”
偏袒。易歆的身子顿时有些僵。
“我们今天讲什么?”李曦睿问。
“我们今天继续讲上一节的课文。”郑晟回答。“好了,都翻开课本了。我看谁今天没带——”
易歆望着郑晟擦黑板的手部动作,猛然有些愣神。她注意到了他中指上佩戴的醒目戒指,以及左手手腕上套着的女式皮筋。她突然感到庆幸,却又异样的难过。明晃晃的戒指本应该是美好热恋的象征,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那是绝望,亦是宽慰。
她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从始至终就该是两条在同一平面上无限延伸的平行线——只能从远处默默地观望,却永远无法触碰。他们在时空长河**同存在着,却无法有相交的轨迹。两个人的沟通独处时间,永远仅限于学校这方寸之地。等离开此地后,等他不再是她的老师,他们之间将没有任何身份上的瓜葛,什么也不是。他没有义务去关心在乎她,去洞察她的喜怒哀乐,去解答她的迷惘困惑。他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幸福。引起他的注意,强硬涉足他们本就应该背道而驰的人生只会得不偿失。
“易歆。文章的题目有什么象征意义?”
见对方有些愣神,郑晟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啊……”易歆抬起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回答完问题后,易歆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心中满是自责。她怒斥自己此类事件再也不能发生后,重新找回了专心致志的状态。
下课之后,留来问问题的学生依旧络绎不绝。易歆一边祥装着收拾东西,一边等待着人群散开。终于,在张唯问完最后一个问题离开后,教室内只剩下了郑晟和易歆。易歆吸了口气,郑晟抬起头来看她。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却没有人开口。
“所以……”
“所以。”易歆轻叹。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教室前面。
“你没事吧?”郑晟近乎是小心翼翼,关切地问。
“我一直很好啊。”易歆回答。淡淡的忧伤蔓上心头。同郑晟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处究竟有没有事,表面的欣欢是否只是掩盖实则已经摇摇欲坠的心里的伪装。到底是因为悲伤刻进了骨子里,还是因为她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习以为常地将这种频发的事件视作风轻云淡。
“爸爸妈妈,是经常吵架吗。”郑晟的口气彻底软了下来,像对待一个年幼的学生。
易歆叹气:“您不需要忌讳什么,他们离婚了。”
“嗯,算是离婚了吧。”她顿了一下。
就算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郑晟的心还是一阵抖。他虽然不知道易歆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坦然释怀和近乎麻木的心理的捆绑纠缠,二者已经牢牢地依附互相生存,密不可分。
“这样啊。”郑晟缄默;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