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前的大扫舍,对秦根本家来说是一件必不可少的大事。
根本记得小时候,天寒地冻,每年到腊月下旬,父母就开始念叨着要大扫舍。
那时住的土坯房,烧的是柴火。一年到头,忙着地里的活,没有专门时间打扫卫生。过年,图个新,扫舍就成了一种仪式。
对秦家这样重视礼仪的人家来说,那必定好好准备。
那时,要把家里的桌椅板凳、瓶瓶罐罐全都搬到院子里来,全家人都穿着旧衣服。
母亲包着头巾,系着围裙,父亲戴上帽子和手套,穿上一件蓝色的长褂。
他们先用大扫把将屋里角角落落的灰尘打扫干净,然后再用从南山坡取来的红土和成泥巴水。
这种泥巴水就像涂料,用细扫帚蘸上这些“涂料”往墙壁上涂抹。
这样一搞,还别说,家里会亮堂很多。
如果有条件,还会找来很多报纸,将卧室的墙和顶篷裱糊一遍。
那时候,根本往往是拿了抹布,将院子里的那些物什,一样一样的擦洗干净。等父母把屋内打扫完了,再将这些东西搬回去。
这样一进一出,需要整整忙乎一天。
冬天天短,他们必须天不亮就起床,早早吃了早饭。这饭还得吃结实,因为中午没办法做饭。只有等当天的活全部干完,晚上才能做饭。
这些年,农村的土坯房子已经很少了,村民大多住的是砖瓦房。粉刷墙壁用的是真涂料。
像秦家那样“兴师动众”的大扫舍,已经很少见了。
根本家前几年也盖了新房,房间内的墙壁早就粉白了,用不着刷泥巴水。但是根本的爸妈仍坚持要把家里东西搬到院子里,将屋里彻底打扫一遍。
秦有仁说,扫去的是灰尘,也是不好的运气。迎来的是新的环境,也是新的希望。
腊月二十六这天,根本家又行动起来。跟往年一样,搬出来,扫干净,再搬回去。
尤四福知道秦家的传统,这天,他早早来到根本家,要给他们帮助扫舍。
根本妈再三挽拒,四福还是要干。四福的腿不利索,但心里清明。干活也不比正常人差多少。
秦有仁知道四福的脾性,他愿意干就让他干吧。这几年,每年大扫舍四福都会来帮忙。
看到尤四叔来家里帮忙,秦根本还担心尤虹会不会来。如果尤虹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呢,可能会有些尴尬吧。
根本想多了,尤虹就没打算来。她还在生根本的气。她爸要去根本家,她想阻拦,却说不出所以然。她也想去,可她迈不出那条腿。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那一天,她能到根本家,像主人一样大扫舍,那会是一种幸福。
可是,会有那么一天吗?曾经挺有信心,可是最近发生的事,让她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根本家的扫舍下午早早就完了。
毕竟不用大动干戈粉刷墙壁。收拾完之后,根本妈就动手做饭,天还没黑,一家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吃上晚饭。
根本妈要去叫尤虹下来一起吃饭,尤四福谎称尤虹不在家。几个人边吃饭边聊着这年怎么过,都说年味越来越淡了。
秦有仁提起传统的丢失,就感叹世风日下,人都为财。
吃过饭,尤四福准备回家去。根本妈将一个罐头瓶子塞进尤四福的手里。
这是她按传统方式做的醪糟,香甜可口。她知道四福没老婆,这些东西吃不上。
尤四福笑着推辞道:“没干多少活儿,吃了喝了,还要再拿一点啊,不好意思。”
秦有仁说:“你就别客气了,叫你拿你就拿上,哪来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