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看出来牛山娃的心思。他去了根本的卧室。秦有仁也回自己屋去了。

牛山娃这才说：“根本，你知道，我是最早支持你种猕猴桃的。我也想今年就栽树。”

“好啊，那我给你登记上。你准备栽几亩？”

“我山下只有二亩地，就全栽了吧。”

“行，没问题，一百二十棵，差不多。”

“根本，我……”山娃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先给垫上点钱，等卖了猕猴桃，我再还你。”

秦根本看了看父亲的房间，那门是关着的，灯却是亮的。

他知道，牛山娃是个混混，能不能吃苦栽树不好说。即使栽下树，如果他不好好照看，想要卖果子，还不等到猴年马月？

他不想给这样的人借钱。可是，转念又一想，要想改变红火沟的面貌，让大伙儿富起来是第一步。

只有大伙儿全都富起来，才算真的富起来。

要改变面貌最关键的，就是要改变像牛山娃这样的人，尤其是精神面貌。

“垫钱可以，但是我们得约定好。”秦根本说，“地里的活，你要按我说的去做，不能偷懒。如果不按我的要求，你这二亩地和地里的猕猴桃就归我，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啊？还要立约啊？”牛山娃想了想，说，“行，约就约，按你说的办。”

秦根本趁热打铁，拿出纸笔当场写了一份协议，给牛山娃这个混混戴上了紧箍咒。

牛山娃刚走，秦有仁阴沉着脸，从卧室走了出来。

“爸，你还没睡？”

“我睡得着吗？”秦有仁说，“根本，你还年轻，不能这样冒失。枪打出头鸟，红火沟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这样挑头呢，还让老支书来我们家支持你。”

“我也没想要挑头，这不，大伙儿找上门来的，咱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咦，你太瓜了。你就没想过，今天他们急死忙活来找你买树苗，如果哪天猕猴桃不行了，卖不出好价钱，他们会骂你，会说你把人带沟里去了。”

“这都是自愿的，没人强迫他们。”

“红火沟的人，你给他好处，他把你捧上天。你让他吃一丁点亏，他就背后戳你的沟子。”

“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米都已经下到锅里了，还能捞出去不成。”秦有仁说，“不管怎么样，你把账跟人算清楚，话说到明处。不要欠别人的人情，不说过头的话，把期望降低。干好自己的事，别人的事，能不管就不要管，实在躲不过去，做做样子就行了。”

秦根本对父亲的明哲保身感到好笑。可他表面上还得应承父亲，按他老人家说的办。

秦有仁摇着头回屋睡觉去了。

根本回到卧室，大梁还在等着他。

“大梁，还有什么事？”

“根本哥，啥也不说了，干就是。我家山下有五亩地，全都栽猕猴桃。”

“好兄弟，希望这次咱的事能搞成。”根本说，“这几天忙得没顾上问。你那个叫什么秀的女朋友，是真的，还是说着玩的？”

大梁笑着说：“真的啊。我爸已经找媒人了，过几天就来看屋子。”

“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根本说，“尤虹那边不考虑了？”

“尤虹，人家是教师，有公职，听说最近还要调到县城。我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是半斤八两没掂量清楚，干了不少可笑的事。”

“其实，你的条件也不错，争取一下，或许……”

“根本哥，不要再跟我提尤虹了。我现在心里只有于秀。”

“那姑娘我好像见过。”

“对，就是我餐馆的服务员，家是河口镇的。”大梁说，“她在我们店里打工，人挺好的。以前姑娘向我示好，我却装聋作哑，也伤过人家的心。现在想明白，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

大梁能这样说，算是想明白了。

根本原以为，大梁经营餐馆失败，觉得配不上尤虹，才放弃了妄念。

但其实，大梁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了秦根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