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伯捏了捏郑青的胳膊,说道:“你这身子骨,要抡锤怕是不行。”指着炉子前方的大风箱对郑青说道:“你来扯炉子。这也要点劲头。”说罢,蒲伯走到风箱一侧,跨步直身,手执风箱上的拉杆,手腿三点一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而有力的将拉杆拉向自己身体,片刻,再徐徐松劲回送。随着浦伯的动作,箱内烟舌子关闭,气流自风口鼓出,直通炉灶,炉内霎时烈火熊熊。隔着厚实炉壁,郑青依旧感到一股热流裹满全身,不一会,便汗出淋漓。蒲伯的动作时快时慢,风箱气口上的挡板随着拉杆的节奏不停巴塔作响,宛如击鼓奏乐。
只片刻,蒲伯松手,瞪眼看着郑青道:“你来!”
郑青摆好姿势,照葫芦画瓢拉了几下风箱拉杆,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费力。
蒲伯笑道:“虽是哑子,倒也不笨。”说罢将砧上铁片投入炉中,又道:“快快快,加快速度!”郑青连忙发力。浦伯依旧不满意,瞪着圆眼,大声道:“兵刃乃噬血之物,没点怒火不能醒其魂魄。小子,你得怒起来!愤怒,愤怒懂吗?”郑青擦擦额头汗珠继续快速拉扯,自觉已使出吃奶之力,心想这下这秃子应该满意了吧!
却听得浦伯怒吼,声如炸雷:“小子,你一直就是这么个温吞性子么?你这个鸟样子,难道就不能有点脾气?你好好的被他们掠来山上,你不烦?不怒?还有那个义纵,就是个阎王殿前的磨刀小鬼,他迟早会宰了你……快……还要快……没人欺负过你?没人抢过你财物?对了,看你这寒酸模样,哪有财物可抢。你父母兄长呢?定是看你这柔绵绵,软哒哒的性子,将你赶出家门了吧……”
郑青听得浦伯在耳边不停咆哮,心下烦操。不禁想到了那仿佛地底冒出来的匈奴人,又想到了郑纨以及其一口一句的小贼、贼厮,最后,郑家人似乎全部站在眼前,一起大叫:你这个贼厮……
郑青终于愤怒了,他像竹偶般机械而大力的**拉杆,仿佛双手已不属于自己。箱内迅疾呼呼生风,挡板发出急切的啪啪声响,炉中炽焰汹涌。郑青连日来憋足的一口恶气似乎已透过双手化作熊熊炉火,誓要将一切委屈、伤心、不甘全部燃烧净尽。
“好,好好好!”浦伯终于满意了。少顷,钳出红通通的铁条,抡锤猛力快速捶打。郑青跌坐于地,几近虚脱。
须臾,浦伯似乎也累了,丢下家什,走到一边用木瓢搂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抹抹嘴坐在一张木凳上。对郑青道:“小子不错,你别害怕,尽心帮我做事,义纵不敢对你怎样。对了,我可不是强盗,我答应来此锻铸铁器,无非就是看中他们卖货的门路。现在我铸造的铁剑铁刀已遍布天下,使用者除了豪强大族,还有匈奴人……那些将军、郡守迟早会知道我的本事,然后扔掉他们的铜剑,巴巴的来找寻于我,到时,你就跟着我……”
郑青心道,这山上日子估计着实无聊,浦伯对着自己这个哑子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管自己听没听。
日落时分,张次公来到匠作房,将郑青带到马厩依旧锁了。郑青累极,倒头便酣睡不醒。
次日清晨,郑青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你不想活了,居然敢劫杀朝廷命官!”
“我义纵眼里,都是财物,管他甚命不命官。”
“你我能在山上逍遥这么久,无非就是官兵没有过来拿人。你杀了官吏,他们寻到这里来怎么办?”
“没事!如若官家真个追究,摸黑白丸子决定,摸到黑丸的去官家自告,把事情全背了。其他人筹钱厚葬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