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号令,全军向前追击,拿下右贤王、韩王信首级者,赏千金,拿下单于首级者,赏万金。”刘邦一边大呼一边快步走下将台。
步骑两军重整军列,继续向北急行,仍是灌婴率骑兵在前,刘邦与一干谋臣居中,樊哙率步兵在后,只是加快了行军节奏。路上看到逃散的匈奴人,当即捕杀,几乎没有遇到成规模的反击。直到追击的第三日,一位骑兵曲将立功心切,率领本曲队伍脱离大军走在了前方,在一处山谷发现一千匹披着厚毛毡,无人看管的军马。两百名汉军军士以为是匈奴人逃跑丢弃的辎重羸马,便上前牵马准备作为战利品带回大军。此刻马背大毡突然被掀开,躲藏在里面的匈奴人拿着武器冒了出来,结果汉军只有几个人成功逃回。得知讯息的汉军骑兵分成两路驰马追击,一路迂回到前方接近广武地界处截断匈奴人北逃路道,另一路在各部将领率领下展开网罗式追击,终于在广武以南将这一千匈奴骑兵全歼。
步骑两军随后会师。连日追击,士卒颇感疲累,是时天色已暗,天上飘起细碎雪花,刘邦下令宰杀匈奴军马犒劳将士,饱餐后就地宿营修整。此地原本匈奴娄烦部放牧之地,娄烦被秦逐走后,连年都有农人迁入,房舍连着阡陌,到如今已颇有汉地景象;但此次经历匈奴寇虐,已是人无财空。君臣寻了一处空房,燃起篝火取暖。
“车骑将军,朕记得你曾说,步兵对骑兵,十难当一,如今看来,谬之极矣!”昼间再胜一仗,刘邦心情大悦,不禁揶揄起灌婴。
“就是就是,我步兵以五抗一,丝毫不落下风。我看那匈奴骑兵的优势啊,就是跑得快,否则,右贤王与韩王信,都已是汉军阶下之囚。”樊哙忙附和,甚是得意
灌婴有些尴尬,摸了摸上唇短须,讪笑着道:“陛下,今日全歼匈奴千骑,还有晋阳决定胜局的那一击,可都是末将的骑兵部所为。”
樊哙原本屁股坐在脚跟上,闻听此言立马挺直身子朝灌婴瞪眼怒道:“哎,灌婴,你这是什么意思?晋阳一战,没有我部步兵大军的中路出击,黏住匈奴的主力部队,你骑兵能那么顺利么?”
“咳……这个,二位将军都是大功,皆不可或缺。”樊哙与刘邦最是亲近,性情又甚火爆,争吵下去,只有灌婴吃亏,极通人性的陈平忙替灌婴解围,岔开话题,“陛下,据俘虏所说,单于驻扎在代谷,右贤王与韩王信应已逃到代谷与单于汇合。若按照相国事先的估计,那三十万骑兵势必也在代谷一带。现在汉军步骑总共不到五万,而且前些时日步兵部粮草就已耗尽,骑兵部由于赶速度,也是轻骑快进,没带多少粮草。如果现在大军继续北上,一来恐遭遇单于大军,二来,粮草也不足以支撑汉军前行至代谷。”
“你还相信匈奴有三十万大军?陈平,你问清楚没有,俘虏所说的单于军究竟有多少?”樊哙问道。
“俘虏中最高官阶的只有一位百夫长,隶属于右贤王部。据他所说,右贤王军作为前军在漠北时就先于单于军出发,所以,单于军到底多少人马,他也不知。”
篝火燃了一阵后,屋内变得暖和起来。刘邦将身上原本裹得紧紧的白狐裘向后掀开,环视众人道:“如要等后面的三十万步兵大军及辎重车队前来此处,只怕还要十日。朕观匈奴表现,其言虚妄,其军乱无章法,单于一直徘徊不出,或许就是因为其信心不足,以致将沮兵颓。此时正是汉军以得胜之师乘势围追堵截、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如错过委实可惜。特别是一旦让单于逃回大漠,他日又来寇略我大汉边境,又当如何?难道再次兴师动众?如此这般谁人能折腾得起!”
“不过,若判断有误,胡人真有大军驻扎,汉军冒然突进,唯恐有失。”娄敬突然冒出一句,有点不合时宜。
君臣陷入沉默。战争原本就如弈棋,棋面千变万化,时机的出现有时只是一瞬,如果错过,棋手未来即使付出数倍之心力资财,也许都不能再达致当时的最佳结果,而且由此带来的复加损失,更是难以数计;但机会中必然隐匿风险,娄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当年汉楚争霸,若不是我当机立断,下令出兵追击,也不可能有垓下一战的大胜,我大汉如今命运如何,实难预料。”刘邦道出心中所思,更有点举棋不定。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当年与项羽在鸿沟对峙的那一段艰难又幸运的时光;艰难是过程,幸运则是结果;而这个幸运的结果,完全源自于他刘邦的魄力,这也是刘邦一生中最值得他骄傲的事情。
众臣无言,只齐齐的看向刘邦,与从前的征战岁月一样,在大家都没有把握的迷茫时刻,他们都会选择信任刘邦,期待着他的最终抉择。
但是,众将臣从刘邦的神情中看不到任何确定的讯息,他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一丝变化,自从走进芒砀山亡命天涯,每遇重大抉择,他几乎就是这样的表情。
“陛下,臣以为,还是稳妥行事为上。”众将臣中,只有娄敬有明确的倾向。
“刘敬,你可曾带兵打仗,可曾有军功?”刘邦反问道。他曾赐娄敬姓刘,不过娄敬自己还是喜欢别人称他娄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