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适才一样,匈奴军队在一阵骚乱后,军中又开始出现异动。但见前排的骑兵向两侧扇形跑开,中间随即出现了整齐的军列,匈奴人似要发起第二波攻击。
樊哙挥旗告知各部,保持防御阵型。
五千匈奴骑兵突出队列,也是向着前方两侧移动,慢慢的形成了一个错位排列成五行的横长军阵。军阵向着汉军前方行进,速度甚快。汉军将士屏息以待。有了刚才第一回合的胜利,军士们因对对手不了解而产生的紧张心情稍有缓解,但谁也不敢大意。前五排的步兵更是数着匈奴铁骑与自己的步距,将手中的武器越攥越紧。
尘土被铁蹄刨起,贴着马腹翻滚,又被后面的马蹄重新踏于地面,五千骑兵身后的土地,就像被犁过一般。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
这一轮匈奴骑兵的速度比上一轮迅猛,几乎一开始就是全速前进,到得离汉军前排三百步距离时,已近似冲刺。汉军将士但觉眼前出现一道涌动的钢铁洪流,排山倒海而来。
汉军各部军司马右手高举,长声喝呼:“弩手准备!”
一位汉军弩手过于紧张,汗珠从头盔里顺额流到鼻尖,他忍不住伸右手擦汗,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弩机上的悬刀,紧绷的弦瞬间如释重负,推动弩箭离开弩臂,向前方飞去。
只听得一阵马匹的扬脖嘶鸣,洪流突然停止了涌动。汉军定睛前看,却发现匈奴骑兵纷纷勒紧缰绳,生生将胯下坐骑在离汉军一百五十多步的地方来了个急停;那支意外离弦的弩箭,在耗尽了弓力后往下斜飞,“卟”的一声,正好插在一位满脸胡须、耳旁垂着两条粗壮短辫的匈奴骑兵马蹄前的泥土中。
汉军将士都是一怔,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他们看清了面前不到两百步开外的匈奴骑兵的形貌:有的披散着头发,有的戴着尖帽,身着皮甲兽衣,这次是真正的匈奴人。
世界安静下来,时间仿佛短暂的停止了。
正当军司马在犹豫是否要下令发弩的时候,匈奴军中突然冲出了五路小队,每队约百骑,火石电光般冲向汉军,五十步距离只顷刻之间,五百匈奴箭手已成功进入弓箭射程,松动扳指,将死亡送进了汉军阵营。弓弦响处,有持弩瞄准前方而致上半身暴露在大盾外的弩手应声倒地。
军司马连忙大喊:“发弩……发弩……”
弩手扣动悬刀,弩箭飞出,匈奴骑兵们已调转马头,紧抱马脖侧身伏于马背,两腿紧夹坐骑背腹,呈弧线向阵内飞奔而回。马匹暴露在汉军一侧的马身上绑缚有兽皮,俨然成了盾牌,汉军箭矢飞处,竟伤不了匈奴战士的毫发。
少顷,又是左、中、右三路骑兵突然从匈奴军中驰出,这一次,每路只有五十人,他们将一百五十支箭矢射入汉军阵营后,仍然俯身马匹背侧转身回到后方安全大阵。一百五十支箭大部分撞在了大盾上,仍有三十几支钻进了汉军弩手的身体。这一次攻击,匈奴突击小队只损失了六匹战马和两人负伤。
军司马看向将台,发现主将并没有新的令旗指示,于是,汉军仍然以防御姿态保持着整齐的队形。
匈奴人不停的以不规则的小组编队冲击汉军。有时纵队突出,放箭之后转身驰回;有时横队突出,放箭之后向两侧分开驰回;有时甚至分散成若干单骑驰出射击,再以各种充满个性的驾驭姿势驰回本阵。仿佛一轮又一轮不停冲刷着岸边礁石的海浪潮汐一般。
由于匈奴的马速极快,汉军又不清楚匈奴军的下一波攻击小队会从哪个位置冒出来,所以一旦匈奴人有行动,汉军都是排箭齐出,当然,大都成了无的之矢。一时间,两军阵前成了匈奴人的马技表演之所。
随着汉军死伤增加,阵型开始懈怠。前方倒下的弩手,后方虽立即填补,但仍然迟滞了攻击节奏,使得汉军阵中一些节点的排箭不再那么连贯,这给了匈奴骑兵难得的机会,他们开始捕捉汉军的薄弱节点进行反复攻击,就像狼群锁定了受伤的猎物后群起而攻之,每一击都对准了猎物的伤口,将其弱点与痛处无限的放大、加重,直到最后将它彻底吞噬。
将台上的刘邦忍不住又站了起来,紧握双拳,凭栏远眺,一颗心蹦到了喉咙。
终于,樊哙拿出了黄色令旗,这是步兵进攻的专用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