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首先觉察出异样，拉着摇摇晃晃的顾承安走出棚外，还不忘嘱咐其他人：“你们先带着程老师去吃饭的地方，司机就在外面，一会儿我跟小顾在那跟大家汇合。”

顾承安的脚步不稳，像是提前喝了顿大酒，走到程西川身边的时候带着一抹抱歉的浅笑，踉跄着差点摔倒。程西川把手上的礼物换到左手，虚扶一把，被他缓缓推开。

老顾这是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顾承安明明比他小了足足7岁，程西川却总觉得自己才是弟弟，也总是大言不惭地次次都喊他老顾。

只有在今天，才在那个不停晃动的身形下窥到一个少年的模样。

他把目光转向李乐至，疑惑道：“老顾是生什么病了吗？”

李乐至双肩一耸，“I don\''t know.”

直到午饭过半，顾承安才从身后徐徐出现，换了件浅蓝色卫衣，把手搭在程西川的肩膀，附耳笑道：“怎么样，前辈，你最喜欢的颜色，我穿着好看吗？”

还没到晚上又变成大狼狗。

程西川无奈地摇摇头，把顾承安死死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依次掰开，“边儿去，吃你的饭。”顿了顿，又说，“没事就好。”

“小白，屁股挪一下，我跟程老师坐一起。”说罢就把小白拽到一边，换来一串白眼。

坐定，又目光灼灼地死盯着前辈，程西川憋了满肚子的火，夹到空气中的红烧排骨差点甩到顾承安身上。

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顾承安打着哈哈，用程西川最擅长的转移话题的招数还之彼身，“说吧，前辈，许什么愿？等等，还有，如果这电影大获成功，你打算怎么谢我？哎，大朵，给我和程老师合张影。”语音未落，就把程西川搂过来，大朵在威逼利诱下极不情愿地拿起相机，敷衍了事。

“你吃错药了吧……”程西川满脸黑线说，“滚开”。

“前辈，你的泪痣真好看。”顾承安轻声道，“打开礼物了吗？喜欢吗？”

“滚。”

花絮老师默默打开摄影机。

月光从窗幔的缝隙倾泻而下，卷到程西川心里的都是闲愁。

生日在龙抬头，真是讽刺。

手指在那个帆船模型上摩挲着，模型还刻着“GC”……

还有那封压在盒底的信。老顾，疯了吗。

摇滚狗突然发来消息：前辈，喜欢礼物吗？

前辈：……

翌日，还不到中午，程西川和顾承安竟然在片场吵了起来，起因竟然是程西川想在戏里被真的剃头，不用假发。

顾承安强烈反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像攒了半辈子的怒火，一个大喘气全部吼了出来，“你要是敢把头发剪短，这片子就不拍了，趁早烂尾！”

“老顾，你清醒一下，讲点道理，是小白剧本这么写的，我用假发别人会看不出来吗？这场戏很重要，说的就是陆语剪短头发，脱胎换骨，放下仇恨，也是他跟白枫之间冰释前嫌、重新开始的象征……”程西川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管！就是不能剪！你现在连投资人的话都不听了是吧？！”顾承安甩开几只劝架的手，表情狰狞阴鹜，几条青筋从脖间暴起。

程西川翻开剧本，递给顾承安想让他好好看看，被他大手一挥，甩在地上。

程西川依然不紧不慢，捡起剧本，用袖子把灰尘擦掉，“顾承安，有完没完。”顿了顿，又说，“闹够了？闹够了继续拍吧。来，给你剪刀。哦，还有，哪位老师递个电推子过来，我刚才没找到。”

“拍你姥姥！”顾承安怒不可遏。

花絮老师把小白拉到一边，把录像退回半个小时前，原来是程西川开拍前，刷了几个俞之明的视频，被顾承安一个不小心全部看了去。

这……

小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踹翻一堆道具，又嚷嚷着让阿菀给自己订今天回国的机票，最后狠狠撂下一句“不拍了！”

心里吐了半壶血。还十天杀青，说走就走了？

程西川终于迎来了出事之后的第三顿醉酒。酒吧里几个黑人演奏着欢快的爵士歌曲，每个音符都仿佛带着剧毒的刺刀，剐得他五脏六腑都千疮百孔，泫然欲泣。

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这一年多，依然是个笑话。

本以为出现转机，才发现转机才是噩梦的开始，尽头站着个大魔头，举世无双。

直到清晨，才被临时从国内赶来的老朋友廖宇抱回酒店。

只剩半口气的程西川喃喃道：“对不住了兄弟，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娘的顾承安脑子有病……”

有气无力地又说：“脑子没病也不会投钱拍我的戏……我当初真该听你的，直接退圈回家过日子，还演什么电影，我不配……不配……”

作为跟程西川大一一入学就在学校门口的梧桐路看对眼，手拉手压过4年马路的好兄弟，廖宇突然觉得这话题过于沉重，半开玩笑说：“组里女演员有你们系花好看吗？”

程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