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曾经告诉我，凌晨3点以后不要出门，不要做任何决定，诚不欺我。程西川晃动着迷惑的眼睛，脚底抠出可以把自己埋进去的尴尬之坑。

顾承安爬起来倒挺快，只是没来得及穿衣服，就一条格纹底裤。

八块腹肌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微弱灯光下，震人心魄。程西川比刚才更添了几分无地自容。

初夏的闷热天气，全变成顾承安身上隐隐若现的汗珠，满满一层，反射出惨白的光。

程西川别过头去，心虚地说：“老顾……我来还车……给你车钥匙……”他连谈合同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开口，手足无措间转身要走。

谁脑子长泡大半夜聊工作。

顾承安无奈：“你走回去吗？”

“我……打车。”程西川已经退出门外，要不是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紧盯着，早就找块板砖把脑子里的泡拍出来。

顾承安转向“那老头”的房间，表情难辨，只露出僵硬的嘴角，喉头上下移动，“等一下，我送你。等我穿衣服。”

顾承安穿着黑色长裤长衫，戴着黑色棒球帽，衬衣第一个扣子都没舍得解开，别说脖子，手腕都难看到。程西川继续用玩笑掩饰拙劣的表演：“老顾，这么晚，没有狗仔，你还怕被别人看到吗……”

又笑着问：“刚才是盐商爸爸？”

顾承安怔忡几秒，突然想起之前编的那套故事，故事里他擅长弹琵琶，“算是吧。前辈，这么晚找我，只是还车？”

“啊？什么？你看外面那只狗，瘦的跟你们家肥花一样。”程西川遮住红到脖子的脸，继续运转移话题大法：“我错了，打扰你休息……下次不会了。呃，那个，你能告诉我，你发的那些微博……到底几个意思……”

就在不久前程西川冲完澡，闲来无事鬼使神差搜“承启川河”超话，还看见摇滚狗在凌晨又发了：“前辈灼灼盛盛，四季不枯”。

前辈骨头都麻酥了。

程西川曾经信誓旦旦告诉自己——成年人的世界只要不提就都过去了。可还是被他首先提出来，用来挡枪。

“等合同签完，立项成功，开了机，就不发了。”顾承安云淡风轻，疏离冷漠，像在对台本，聊一件货品，唯独不像在跟前辈聊感情。

酥麻的骨头又碎成渣。

程西川手心冰凉，半干的长发散落在颈前，眼睛眯成一道缝，扬起眉眼，“哦，那就好。哈哈，真没看出来啊老顾，你炒CP有两把刷子，很高级，有文化，你不是学表演的吗，怎么还选修了诗词歌赋？”

老顾简直把“反复无常”这四个字的精髓演绎得活灵活现。

“吃个兔子”可是在群里发的，除了小白杨言谁也看不见，又是怎么回事。

程西川迷茫地看着大傻子好兄弟，“老顾，你记得吃药。”

——还是吃了药比较可爱。

顾承安下意识地看了眼左手手腕，一道暗紫色触目惊心的勒痕若隐若现，趁程西川看着窗外发呆，把袖口往下拉了一截。

肥花从过年还胖的像墩子，现在却变成了兔子嘴里的“瘦狗”，真是可怜它看见那么多不堪入目的污秽。

可能我跟前辈，也有点八字不合吧。

只恨自己一时糊涂，刚官宣了跟冯清清的恋情，非要不解恨似的，把“半个爹”从美国招来，从他来的那天开始，药量被迫一天天加大。“半个爹”被删掉的当天更是直接住进顾承安的家，就连程西川送他回去的那天，也躲在衣帽间里。

顾承安想到那天“半个爹”从黑暗里缓缓走出，带着满含杀意的阴鹜笑脸，见程西川走远，冷笑道：“‘前辈，我只想让你好好的’，顾承安，你当我听不见吗。”

“逢场作戏而已。”

“搞了半天，只是想靠我，搞掉通州府的大人，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半个爹”把顾承安缓缓拉到卧室，肥花吓得“嗷”了一嗓子，躲到窗帘后面。

“半个爹”：“我已经忍了你们一起走红毯，在颁奖典礼拥抱，你还要把对那个人的感情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当我是什么，工具吗。答应我，不要太过分，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顾承安，你不是喜欢痛苦吗，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对他没有感情。”

“骗鬼呢。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程西川那傻子吗，竟然还想拉我趟你们这浑水，骗了我一次，还想骗我第二次。”

“你不是没有答应。”

“废话，给你们做嫁衣，我看不下去，不是答应你换掉通州府的大人，还想要什么。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顾承安听见最后那句熟悉的话，恍惚间又回到首映式的当晚，说不定心再狠一点，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屁事。

摸索着，又拿了几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