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掉身上的正装出去跟黎煜打了几场，手下没留情，连着几场都是结结实实给对方扣了帽子，折腾到黎煜叉着腰站在一旁直喘，忍不住瞪他：“臭小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真不给我面子啊！”

黎哲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添油加醋：“大哥，看来你现在是真的不行了啊，是不是这些年只顾着在外头玩儿，把身子都给玩儿虚了？”

“去你的。”黎煜笑骂一句，转头来还是不服气，“过来过来，再来一场，我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旁边黎越安只是笑，也不多说什么，拿着球在手里颠了颠，刚要丢出去，目光却倏地顿住，看向斜前方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对上了那双寒星般的眼眸。

头顶阳光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程秋眠正站在落地窗前往这边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口散着，两边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线条紧致的小臂。

他在抽烟，烟雾后的脸变得朦胧又迷幻，缓解了眼神中的冷意。

同时也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凝视哪一位。

那个眼神实在是太过诡谲，掺杂着奇异的味道，如午夜忽然凛冽的寒风。

黎越安有一刻怔忪，脚似乎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也是这一瞬间，球迅速被从手中抢走，他回过神，赶忙追上，却到底还是没办法专注于眼前这场比赛了。

终于轮到他被黎煜打得狼狈游走。

那颗球在他眼前一起一落，他脚下移动着位置，余光却再也瞥不见落地窗前的身影。

-

茶室内。

咖啡机正在运作，一层醇香在空气中氤氲，程秋眠站在微敞的小窗前散去了身上辛辣的烟草气息，才慢悠悠走到桌前坐下。

对面是专注磨咖啡豆的尹静雅。

她是黎哲的太太。

午后的静谧时光似乎拿来浪费刚刚好，她专注得很，旁若无人，把眼前那半袋咖啡豆全部磨得粉碎才总算是肯放手。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平均每一天大概都会有近百个人死去，但那些人死得悄无声息，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

尹静雅慢吞吞地开始擦手，从手掌再到指尖，指缝也不放过，每一寸都要仔细照料，擦完以后再涂护手霜，指缝也要留有香气。

全程头也不抬。

直到那双手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莹润的光泽，她才终于是心满意足，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我以前也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为何现在却要在这个地方消磨我的人生？难道就为了死去的时候新闻会有报导，会有人专门公告天下，不至于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吗？以前我总暗地笑话你，现在轮到你来当面笑话我了是吗？”

“......”

略显神经质的追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尹静雅看起来有些愤怒，精致的妆容并不能盖住她脸颊上因为气愤而涌现的红晕。

但片刻后，她又自己冷静下去：“算了，我也实在是在这地方待够了，你把那些照片给我看，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刺激我吧？说说看，你想干什么。”

程秋眠依然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在手机上一划，随后，尹静雅的手机震了震。

她皱眉，疑惑看去，而后瞬间脸色大变，猛地把亮着的屏幕扣在桌面上。

茶室内静默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那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压下去，重新审视起面前坐着的人。

越看，越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问：“你不是一直都对他死心塌地吗，怎么现在突然倒是敢……”

“我放弃了。”

“......”

你来我往，打哑谜似的。

尹静雅咽了咽口水，悄悄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次脸颊上飘起的红晕变成贪婪。

用力吸了口气，她握紧手机，压低声音，指尖甚至有些泛白：“东西可以给你，但三成太少了，这笔钱，你得给我分一半。”

“好啊。”他甚至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像完全不在意那多出来的两成究竟是代表着怎样的一笔巨大财富。

尹静雅甚至有点头晕。

面前的热咖啡渐渐转冷，二人再没有任何交流，就好像咖啡厅里互不相识却又因满客不得不拼桌而坐的陌生人一样。

一杯咖啡喝完，他先起身离开。

身影很快消失在午后渐沉的朦胧光晕中。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尹静雅才松了口气，赶忙把新收到的邮件删除，清除“罪证”，而后向身后靠背贴去，泄了力气。

“我什么都没做……”

她自言自语，劝慰自己。

说完，自己点点头确信。

“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