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山上离开后，黎越安以为家里的气氛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了，他有点后悔，后悔来北城，后悔那天偷溜，反正想起什么都感觉很后悔。
为了避免尴尬，他还主动避开了任何有可能和程秋眠有接触的场合，比如客厅、厨房，但他没想到程秋眠竟然会主动来找他搭话。
而且门一开，直接跟他道了歉。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么说的。”程秋眠穿着家居服，头发没有打理，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散着，松软的绒制上衣瞬间抵消了他身上的冷意，让他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不好相处了。
“那天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突然就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迁怒你、对你发脾气的，你要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话，要不……你骂回来吧。”
黎越安默默松开扣着门的手，看着他走进屋里，把手中的热牛奶放在了桌子上。
“听阿姨说你这几天睡不好。”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跟人道歉、或者说对人好，样子就看起来有些别扭。
“特意给你煮的牛奶，你……”
一贯沉默寡言的人忽然间说这么多话，实属难得，所以虽然空气中还是弥漫着几分淡淡的尴尬，但黎越安忽然感觉心里没那么不舒服了。
人难免都会有冲动的时候，再说那天也是他莽撞在先，黎越安清了清嗓子：“没事啦，我压根没放在心上，本来我那天也是不该乱问的，应该我跟你道歉才对。”
“......”
目光一触即离，片刻安静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的，方才凝滞的空气瞬间重新开始流动，屋里气氛变得轻快不少。
“还得拜托你帮我保守秘密了。”程秋眠捏捏鼻梁，似乎是有些无奈，“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黎越安知道他说的是他背后那些疤痕：“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说着还做了一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于是程秋眠表情更加柔和：“谢谢。”
“......”
又是片刻安静。
程秋眠扫了一眼屋内摆设，没话找话道：“这么晚了，你是在……看电视？”
“不是，这几天课有点杂，整理一下笔记。”黎越安走到桌边，手朝着亮着幽光的电脑伸去。
他本来是看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打算把电脑上的文档保存一下等会儿再继续，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杯放在电脑旁的牛奶忽然就被碰到，哗啦一下撒了满桌。
杯子滚动。
他心里当即便咯噔一下。
“咚——”
幸好程秋眠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捞起电脑，按下保存的快捷键，而后才皱眉道：“进水了，先关掉晾晾吧。”
“可是我笔记还没整理完……”
黎越安看着湿淋淋的键盘，很是头痛。
对面人盯着他纠结的表情，微一抿嘴：“我书房的电脑空着，你要是需要的话就去用吧。”
“那太好了。”黎越安伸手做发誓状，“我向你保证，不会乱翻乱看。”
被他的模样逗笑，程秋眠微微侧头，神情愈发柔和。
噼里啪啦把笔记文档整理好以后，已经十一点多了，黎越安退出账号，准备关机还电脑去，忽然右下角弹出了一封新邮件提醒。
他不是那种窥探欲格外强烈的类型，别人的账号收到的信息他本不该看的。
刚刚还发过誓。
但是那封邮件的标题却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提醒信息是看不完全的。
上头只显示一个标题和两行主内容。
“他在查白遥的家庭和个人档案？”
黎越安下意识想点开，手伸到跟前了却又顿住，很是纠结地看着那个提醒。
“不行不行，不能随便看别人的私密邮件，这样不好。”
“可是他为什么要查白遥？”
“不行不行还是不能看……”
黎越安坐在那纠结了好一阵子，心里疯狂天人交战，最后不道德的探究欲还是占了上风。
主要他想不出白遥能和程秋眠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要查这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猛地一戳，点进详情。
入眼的先是白遥的个人信息档案，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信息都被查的一清二楚，甚至家里有多少亲戚，小学时班主任是谁等等问题都写在上面，看着就让人感觉一阵心惊。
这属实有点太详细了……
人口普查都未必有这么细吧？
下面附件包不大，13M的一个压缩包，点击下载而后解压，做这么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心虚的要命，然而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情绪在看见文件夹里那一排排照片时，全都被震到了九霄云外去。
“咔哒、咔哒——”
鼠标点击的声音越响越急。
那几十张照片里，白遥面无表情地坐在豪车里，站在路边，站在酒吧后巷，被一个男人搂着、抱着，抵在窗口，衣衫凌乱，春.情四溢。
黎越安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但是眨了眨眼，那些照片仍然摆在自己眼前，赤.裸裸地向他展示着这对偷情的人是何种丑态。
匪夷所思的是，他对黎煜做出这种事竟然不觉得太意外，好像打心眼里就感觉对方像是不安分的人一样，但白遥……
白遥怎么会和黎煜搅和在一起？
黎越安心思全乱了，脑袋里乱糟糟一片。
他没有怀疑这东西会不会是故意让他看到的，毕竟他所熟悉的那个程秋眠忍功格外了得，这样的人，大约不会愿意被外人看到自己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拿手机拍下那些照片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选择重新把邮件标记成未读，而是点击彻底删除。
上楼还电脑的时候，书房灯暗着。
他关了门，站在书房门口，怔怔望向卧室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