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

文/将渝

首发/晋江文学城

2021/10/29

01.

盛夏灼热，蝉鸣匝地。

走廊里，校长办公室却一片寂静，只有老旧泛黄的空调在头顶嗡嗡作响。

窦云梁忍无可忍，黑着脸将保温茶杯“哐”地往桌上一摔，目光扫射向面前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

“学校是不是容不下你们？”窦云梁越说越冒火，连声音都拔高几度，“成天迟到翘课，分数拿出来都没脸见人，之前保证的再也不闹事呢？

“这才半个月就故态复萌，竟然还敢校外斗殴？！

“真念不下去趁早滚蛋！”

“校长，”中间那个寸头男生突然开口，不服气地说，“是钟寻先动的手，我们总不能站着挨揍吧？”

他眼眶狠狠挨了一拳，淤肿破皮，脸上也没剩几块好肉，青一片紫一片。

窦云梁眉头紧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过去。

眼前的少年穿了件白T恤，还有条破洞牛仔裤，凌乱微卷的半长头发染成黄色，随手在脑后扎了个揪。

但皮肤冷白，长得清瘦，尤其那双眼睛，被纤长的睫毛遮住，昳丽又冷淡。

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唯独他没怎么受伤，白T恤都纤尘不染，顶多是露出来的小臂上，猫挠似的划了道红痕，看起来格外干净无辜。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校服呢？！”窦云梁怒道，“整个班……不！全校就数你最能惹是生非，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还背着处分？你那些检讨写出来都是装给谁看的？！”

他在一中待了二十多年，都没碰到过钟寻这么嚣张恶劣的学生。

中午跟人打群架，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巷，一挑五，竟然把对面好几个人都打进了医院。

现在还能直立行走、顽强站在办公室里的，受的已经算是轻伤。

“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尤其是你，”窦云梁指着钟寻，血压瞬间飙了一截，“要不是周珩刚才特意过来找我，说不打算追究，你这次肯定要被退学！”

钟寻插着兜，靠着身后的椅子，眼睫微垂，一副午睡没醒的样子。

显然没怎么听。

靠近办公室门口的那个男生，听见窦云梁的话，脸色更苍白，下意识朝钟寻瞥了一眼。

他个子不高，瘦弱到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戴了副眼镜，鼻梁被打破，贴了块纱布，眼镜腿也瘸了，勉强拿白胶布裹着。

“你不愿意好好学习，别人还想学，”窦云梁最怕的还是这个，“万一把人弄骨折了，耽误后面几个月的复习，耽误别人的高考和前途，你赔得起吗？”

周珩跟他们不一样，家境不太好，但一直都是年级前三，就算一中不是什么重点高中，这成绩也足够上个好点儿的一本大学，校方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他平常埋头读书，跟钟寻他们那群混混完全没来往。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牵连的。

钟寻竟然会对他动手，窦云梁怎么也没想到。

但周珩看样子不想计较，也可能是害怕被报复，高三这个节骨眼上，窦云梁理解他的为难。

“对啊，”寸头旁边那男生是个发育不完全的公鸭嗓，他头上缠了一圈儿绷带，怪声怪气地挑衅，“你自己考个倒数拉低年级平均分就算了，怎么还找人家好学生当垫背的？”

钟寻倏地抬起头，他的黄毛虽然是染的，但卷是天然卷，柔软又显小，长得很有欺骗性。

偏偏眼窝立体深邃，不太耐烦地瞥过来时，那张脸漂亮到咄咄逼人。

“不然呢，”少年嗓音懒淡，“找你？你配吗？”

他望着公鸭嗓脑袋上的伤，貌似充满了对他残余智商的担忧。

“行了！”窦云梁厉声呵斥，“还敢在办公室吵架？”他指着寸头那几个人，“别以为你们就没事儿了，回去都得写检讨，每人三千字，明天早自习之前必须交过来！”

钟寻跟周珩是一个班的，其余寸头他们几个人在隔壁班，除了周珩，在场的都是教导处的常客。

窦云梁太清楚了，没一个好东西。

公鸭嗓想嘲讽钟寻，反而被骂了一顿，恨恨地咬紧牙根。

钟寻第一个离开办公室，周珩也急忙抱起书包跟着他走了，才走到拐角的厕所旁边，身后就不紧不慢跟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我说，”寸头叼了根烟，搭上周珩瑟缩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这次算你走运，你他妈以后小心点儿……”

他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猛地一紧，烟都呛进了气管里，咳得眼泪横流。

钟寻反剪他右手，拽着衣领狠狠一掼，寸头整个人撞到栏杆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咒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钟寻神情漠然，手肘顶着他后背，稍微使力，寸头动弹不得，也喘不上气，一张脸憋成猪肝色，拼命给他那几个跟班递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