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看向钟寻身后,“这孩子没见过,我还以为是一锦。”
“吃过了。”钟寻回头看了一眼楚听冬,“这是……同学,来买东西。”
楚听冬没说话,点了下头。
“去吧,”老人笑着说,“你爷爷估计也在那边。”
楚听冬跟在钟寻身后往隔壁走,两边似乎不是一家,只是墙打通了,强行开了道门。隔壁倒像个正常小卖铺,不过没看到什么老爷爷,只有最靠窗的那个沙发比较异常。
钟寻拉了下灯绳,走过去,在一堆形状不明的被子中间,掏出个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冲鼻的酒味。
“三叔,”钟寻语气不爽,直接上脚去踹,“醒醒,送上门的生意还不做?”
楚听冬:“……”更像黑店了。
“烦不烦,”那人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朝钟寻摆了下手,转身又要睡,“都在货架上……自己去找。”
货架也还算干净,楚听冬拿了宿舍用的插线板,还有一盒烟,抬起头时,发现这个库房是有窗户的,虽然拉着薄薄一层窗帘,还是隐约能看到透过来的月光。
他拿钥匙挑起一角落灰的窗帘布,指尖一顿,外面竟然是个室内冰场。
那并不是月光,而是冰面在夜晚的反光。
“一共四十三,钱放桌上就行了,或者扫码。”钟寻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楚听冬过去扫码。
“巷口那家跟这边是连锁店,附近别的都没这儿全,”钟寻拿了瓶水说,“你下次再买东西碰上没开门,就来这儿,可以从后门进,也可以从前面冰场进,直接拿了给钱走人。”
加起来不到三十平米的两个小超市不知道为什么也能算连锁店。
“……谢谢。”楚听冬有点无语,偏过头点了根烟。
他们还没走,门突然被人急匆匆地推开了,刚才的老奶奶拿了块热毛巾过来,捏着钟寻的脸蛋瞧了瞧,给他敷上去,一脸担忧地说:“是不是又跟那帮|人打架啦?”
“没。”钟寻躲了躲。
老人还想问,钟寻抬手召唤了那个小姑娘,“觅觅,去陪奶奶看电视。”
楚听冬在巷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钟寻眼尾的卡通创可贴,没贴好,露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深红色,像跟人茬了架。
等小姑娘将老人牵走,钟寻跟楚听冬一起出去。
“那是我妹和我奶奶,”钟寻突然开口,他注意到楚听冬落在他眼尾的视线,乌黑长睫下掠过短暂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扯淡,“这个,是为了可爱。”
“……”
走到门口,楚听冬又回头道了声谢,钟寻这次抬头多看了他一眼,这么礼貌,对他印象略好几分,说:“无所谓。”
吃完已经凉掉的关东煮,虽然还饿,但没什么胃口了,钟寻九点多也回了家。
他洗了个澡,拎起放在枕边的单反。
白皙清瘦的指尖握住机身,另一只手卡住镜头,按下释放按钮之后,轻轻一转将旧的镜头卸了下来。
等换完新的,调适半天,再一抬头已经是晚上一点半,他留下一盏小夜灯,蜷到被子里,临睡想看一眼前手机,发现班群消息99+了,那群人向来能扯淡。
他翻到最上面再往下看,中间有个【Minneapolis】加入了群。
看不懂。
他搜了下,是明尼阿波利斯,还是没听说过。
他随手点开那个头像,指尖一滑,发现楚听冬并没有屏蔽朋友圈,不加好友也能看到十条。
卧室一片漆黑,他躲在被子里,拿一罐冰可乐敷着脸。
楚听冬最后一条朋友圈停留在一年多以前,是一个露天冰场,星子稀疏,月亮却又圆又大,夜晚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地上摆着十来双冰刀鞋。
翻了个身,钟寻蜷缩起来侧躺着,指尖抵着屏幕滑动。
再往下翻,是个滑雪场。
雪山连绵,阳光灿烂,镜头里没有楚听冬的身影,像是他给朋友拍的照,他看到远处有几个全副武装的男孩和女孩,都穿着厚重的棉服、戴了手套还有滑雪镜,搭着肩膀朝镜头这边招手。
钟寻握着那罐冰可乐,指尖被冻得冰凉微红,吸了一口气,莫名觉得凉嗖嗖的。
他指尖突然一顿,这次翻到了一组照片,不知道是哪次赛场,像是在国外,台上观众人潮如海。
他看到楚听冬没现在高,但依然是清瘦修长的少年,穿了一身考斯腾,在冰上滑旋。
那是身黑色的考斯腾,样式并不华丽,在纯白的冰面上,却恰好衬得人肩宽腿长。
楚听冬五官本就立体,最后一张逆光而立,露出了冷漠锋利的黑眼睛,让人心尖有点泛凉,身形动作却利落漂亮,就连垂落的指尖都恰到好处,在异国他乡中那么显眼。
钟寻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丢掉了冰可乐,还裹紧了被子。
他看完这一片冰天雪地,大部分都是冰场训练或者比赛,要么就是滑雪,眼睛都被刺得有点酸涩,濒临雪盲症,正要放下手机,却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
像是在聚餐,席上放着一口鸳鸯铜火锅,热气扑面,滚辣鲜红的油汤裹着入口即化的羊肉片。
钟寻垂眸审视,楚听冬的拍照技术其实并不好,非常直男,毫不讲究镜头角度。
但火锅这种东西,加个滤镜谁都能拍得诱人。
猝不及防,肚子轻轻地咕了一声。
“……”
钟寻冷着脸按灭屏幕,埋头往手机上一栽,柔软微卷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眼睛。
这朋友圈看得他饥寒交迫。
果然,他还是跟姓楚的八字不合,命里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