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后,陈彻接连躲了许棠生好些天。
不是不想见,是没脸见。
他再如何厚脸皮,那天在心上人面前那般失态,也是再挂不住脸皮的了。
躲着的这些天许棠生也没有来找过他,也不知是心生了芥蒂也觉得尴尬还是如何。
陈彻觉得自己挺贱的,自己躲着人家还希望人家能来找他,分明找了也不见,但不找心里又格外不是滋味。
地里前些天栽下的瓜种已经冒出了苗头,一颗颗长得水灵,就等看分散种下能不能生藤。
陈彻在地里忙活着,将瓜苗一颗颗移植开来,等到再回过神,已是日头西落,夕阳西斜。
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陈彻从地里揪了几颗西红柿,回家时路过了许家,但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去。
他在压抑他的欲,他的痴,却不知无意折磨的是两个人。
晚饭许棠生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心情不好,就实在没了胃口。
陈彻接连几日不踏进他家,这样的结果是许棠生预想过的。
但他没想到陈彻会躲那么久。
许棠生心中有些无力,他精心布了那么久的网,将陈彻引诱进来,却未曾想一时疏漏,便让到手的鱼又溜走了。
这种白白忙活一场的感受并不好,饶是许棠生脾气这般好心中也生出些恼怒来。
夜里许福为许棠生倒了洗澡水,轮椅推至当前他却是心生出了个愚蠢的念头。
“阿福。”许棠生垂在轮椅把手上的手紧了紧,他看着冒着热气的洗澡水,说:“再提两桶冷水倒进去。”
听着这话的许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行的少爷。”
许棠生小时坠入冰湖失了双腿,自那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夏天都需要穿着长衫,到了冬天更是冷风一吹就得病一场。
“我赶明儿就去请王媒婆,让她再去传一次话,我就不信陈彻他还不愿意来。”许福有些生气的说。
因为许棠生的话,许福连陈先生也不叫了,而是直呼起其名。
“阿福。”许棠生听着这话轻轻打断了阿福,他说:“计谋用第一次能管用,但第二次第三次就是愚蠢了。”
“况且……”许棠生说,“这一次我要让陈彻遇事再不敢躲我了,说亲不管用。”
“所以少爷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施压?我不可能听你的话,让你去那么糟践自己。”许福皱着眉头反驳许棠生的话,他说:“早知你遇到陈彻会这般,我当初就不会跟你来这雁乡!”
“阿福!”许福的话越说越离谱,许棠生有些严肃的呵斥道,他看向许福,面色有些难看,“是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了,才让你说出这般话来?”
“是,就是你太纵着我了,我才更不愿意让你糟蹋自己的身体!”许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就是看不得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每日怕你热着怕你冻着,生怕你一不小心就生病了,可你倒好,不爱护自己就算了,还上赶着去生病。”
听着许福这话,许棠生一颗心便就软乎了下来,他垂下眸子,有些无奈的叫了声,“阿福。”
许福比他年纪小些,是他阿娘陪嫁丫鬟的儿子,才会走路说话就跟着他了,虽说明面上他们是主仆,但实际许棠生一直将他当成弟弟养着,在手中有权后更是将其改为同姓。
来雁乡他院里有十几位仆从,但除了阿福以外是再没有一位愿意跟着来。
许棠生腿脚不便,照顾不了自己,若不是阿福,许棠生回不了这雁乡。
“阿福……”许棠生闭了闭眼,耳边还有许福小声的抽泣,他说:“你知道的,我这一生除了陈彻已别无他求了。”
“你若是不帮我,我还是会有许多别的法子生病。”
抽泣声瞬间消失,许福红着眼眶看着许棠生,被他这话给弄得再一句话说不出,低着头梗着脖子半响,终是转身出了门。
再回来时,他手中已是多了两桶凉水。
两主仆一个赛一个的倔,但许福永远倔不过许棠生。
“如果这次之后陈彻还是不开窍,我定然断了他的狗头。”许福一边添水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他眼眶仍旧红红的,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嘴上对陈彻的埋怨丝毫不加以掩饰。
待两桶水添好,许福试了试水温,摸起来并不冻手,但是却足以让许棠生病一场了。
他看向许棠生,说:“最多泡五分钟,到时候我定会将你从水里拖出来。”
许棠生点点头,答应了。
许福转身离开后,许棠生撑着轮椅缓缓将自己挪入浴桶,其实那天他骗了陈彻,每日上床他并不需要许福抱着,只需要将轮椅推到床旁,他就能撑着身子慢慢将自己挪过去。
但怪他太贪心,想要感受陈彻的怀抱便不知廉耻的撒了谎。
而事实证明,人扯谎也是会遭报应的,许棠生现下就迎来了自己的报应。
凉水将许棠生整个人都包裹住,冰冷的触感让他的身体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后来变得麻木。
他闭上眼睛忍受着,脑海里浮现起许多不好的回忆,幼时下雪天睡梦中被塞进的冰块,还有身后那一推坠入冰湖的刺骨。
太痛了,太难受了。
身体缓缓往水里沉去,许棠生前所未有的觉得有些疲倦。
许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吓得心脏都要停了,跑上去将许棠生一把从水里捞出来,裹着毛巾都能感受到许棠生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阿福。”许棠生趴在许福肩上,小声说:“别怕,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