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小楼大得像酒店,一二两层的房间得快有十四五间了,分门别类地归置各类器物。瓜果菜蔬的储藏室和一些植物幼苗菜种,占据一楼中庭的最大房间。然后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和休息用的小房间。二楼主要是睡觉和娱乐学习的地方,钟山让他去二楼找间空房间自己收拾。
台阶上,他们刚转弯走上几级。任襄惊叫一声,然后“哎哎哎”地叫了几声,脚底踩空朝后仰。
钟山只觉得一堵墙朝自己倒来,那小小的身躯面对小山似的任襄。他铆足劲腮帮子都鼓起来,弓步卸力,腰跨扭转,肩背用力,迎了上去。
跌落台阶时,钟山发出“叽”的一声,腹腔空气都给任襄压得挤出去。
任襄左手拽起钟山的肩膀,刚才跌倒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不然小男孩非得给压坏喽。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楼梯口。
那儿站着个马头人身的姑娘。身上穿着粉白的大一号裙子,裙袂盖住手臂,裙摆也遮住了鞋子。服饰洁净,可袖口却脏兮兮的,黑泥仿佛上了层色。让人惊诧的是,她竟然有一个“马头”!
借明亮的光线,大概地能感觉到那是皮革制的头套。不过刚才一转身看见,怪吓人的。
“梦泰!”钟山大吼一声。
马头姑娘甩下手上一滩泥,闪过走廊不见。
钟山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气鼓鼓道:“这个地方除了我还住着两个人,一个就是整天带头套的梦泰和大师傅古芸,你也喊大师傅就可以了。”
听见大师傅的名讳,任襄心里陡然印刻了几个场景,紧接着是一阵强烈地熟悉感。
“他是真正的大先知,也是救你的人。”
听见钟山这么说,任襄的敬畏之情无以言表,抿起嘴,一副决然表情。
“你就住这儿吧,这房间离梦泰远,不会被她烦死。”
大门一开,一阵陈年老灰飞了出来,钟山和任襄捂着鼻子咳了好一会儿。
“交给你收拾了。”说完,钟山狂奔下楼。
任襄眉头一皱,看见里面的床榻和写字桌,想起自己的卧室。留得青山在,会不愁没柴烧吗?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接手过这么肮脏的打扫工作。窗缝里积攒的泥灰长出了小嫩芽,怕不是过年把长成小果树呢。床底、柜子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厚厚的灰,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从橱柜到桌子,从镜子到窗户。
钟山单腿撑在栏杆,朝屋里喊话:“小哥还忙着呢?对了,要不换楼下的房间呀,这里感觉光线不好。”
任襄灰头土脸地从床底探出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洗洗吃饭吧。”
说到吃饭,任襄的肚子合时宜地咕咕叫唤,回答道:“擦完窗子就来。”
钟山甩了下四指并拢的右手,帅气地行了个礼转身下楼。
正擦窗呢,突然看见另一侧的窗户伸出一个马头。距离十多米,这大概是钟山说的住得比较远的梦泰吧。
看她穿衣素雅,应该是个乖巧的女生吧。他微笑着冲马头招了招手,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马头竟然九十度折断了下去,然后脱落挂在窗台上。再看那女生的裙装领口,竟然什么都没有!
头呢?
任襄探头张望,脚一下没勾稳,晃动几下,幸好从窗台朝内跌落,下巴磕在写字台上。得亏没伸舌头,不然得咬断了不可。
再一回头,马头女孩居然出现在门口,房间得光纤陡然暗下来。
“你是梦泰吗?”任襄小声地问。
马头点了点,紧接着是颤巍巍的沉闷女声。
“你要快点逃,否则也会像我一样。”
从始至终任襄都觉得奇怪,好像生命从见到乔清皎开始就急转弯一阵接一阵,眼下的变故究竟是预知之能的发动结果,还是现实的变故呢?他赶快怯生地问:“为什么要逃?”
梦泰吸拉两声鼻涕,又发出嘤嘤啜泣声,痛苦说道:“他们是帮凶,包括送你来的乔清皎。如果你不离开,会像我一样,被砍下脑袋,然后在腹腔重建大脑结构,活成一具无头尸体。他们都是怪人呐,学识广博却思维畸形。”
任襄眼睛瞪得像铜铃,因为的的确确听到梦泰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难不成脑袋真塞在腹腔?
“我草!”
“楼下的大头娃娃,脑子里被塞了很多电路,已经彻底被控制。我不想看你也……”
沉默良久,没等任襄再问,梦泰突然转身跑开。
他一把甩下抹布,追到门口却见到钟山双手插兜走来,还被下楼的梦泰撞了下。
“慢点,天天火急火燎的。”转身看见额头汗珠点点的任襄,见他神情古怪,问道:“梦泰来找你讲话了?”
任襄的视线描摹了一圈钟山的大脑壳,少年立刻感觉到头皮发凉。
“我告诉你,梦泰她有毛病的,是不是跟你编了什么僵尸吸血鬼的故事?让你赶紧跑,别信她,天天搁这儿角色扮演,走吧走吧,吃饭。”
任襄半信半疑地跟下楼,手里却在兜里摸索防身器物,搜索一阵,除了拽下根牛仔裤的线头一无所有。
两人刚刚走至楼梯中段,又见梦泰啪嗒啪嗒地跑上来,又给钟山撞得转了半圈。
“死丫头你要死吗!”
梦泰并未搭理他,只是用马头瞅了一眼任襄。直看得任襄后脊发凉。
餐厅四面洁白,两侧墙壁悬挂两幅视觉陷阱的画,中堂放置白色的木质餐桌,四面放上六把椅子。
钟山座位背对窗户,窗外是隔绝公路的水果园。任襄坐在他对面,在他身旁的是——拿走碗碟筷子仅剩的杯具,应该是梦泰的座位。